因为纪云扬就住在招待所,苏杨吃完饭便没有回学校,这样苏思安就可以专心送初荷回宿舍了。
时值仲秋,一轮圆月高高挂起,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浓浓的桂香,两人沿着东苑公园的外墙缓步前行,杨初荷突然停下了脚步,“王醒毕业了,和同学合租了一件平房,正四处投简历找工作呢。”
苏思安一阵诧异:“按照教育局规定,幼教专业毕业生不是得回原籍安排工作吗?”
“傻子。”杨初荷白了一眼苏居安:“辛辛苦苦学了三年,就为回南乡村啊,况且每天还得面对大哥大嫂的恩恩爱爱,她心里难受不难受?”
“也是,当年她就是为了躲大哥才离开老家······可她在BH市无亲无靠,无头苍蝇似的,怎么能找到工作?”。
杨初荷点点头:“城里的幼儿园都开学了,正式工的编制很难搞,但是前几天听东邻范叔说十里堡刚建了一所幼儿园,集体性质,他们那里优先安排本镇毕业生,想进去还得先交八千块钱的建园费,说白了就是花钱买编制,但是外地毕业生就难了。”
“集体性质和农村幼儿园有何区别?”苏思安问。
“还真不一样,眼下城市化进程多快呀,我们十里堡早被政府纳入市区统一规划,土地性质一变,这所幼儿园不就变成公立性质了?”杨初荷做为文化宫舞蹈教练,每天接触各行各业的孩子家长,某些方面的消息自然灵通。
“钱好说,我们可以先帮她垫付,但是人家只收本镇毕业生···她们的名额招满了?”
苏思安太想帮助红菱姐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镇里有些毕业生因为交钱的事一直举棋不定,距离最后报道的期限还有三天,有几个好像是放弃了。”
“明天我去找姐夫想想办法,一定要留下红菱姐,我们苏家欠她的太多了······”,苏思安抬头看向夜空,自言自语的说。
“咱们分头行动吧,我去找姐夫,你去学校问个确切的地址”。
苏思安找到王醒的时候,是一个冷风凄雨的傍晚,城中村一间低矮的偏房里,姑娘正发着低烧,同租的女孩忍受不了清苦的生活早已打道回府,只有她自己还在徒劳的做着最后的努力。
她不是不想回家,但是一想今后抬头就会看到自己永远甩不掉的苏居安,她甚至希望自己就此静静地离开这个尘世。
是的,这样的感觉去年腊月十七父母的葬礼上已经发生过一回。
父母是死于一场煤气中毒,农村的冬天特别寒冷,于是富裕起来的农家家家户户点起了煤炉取暖,因为北方的冬天西北风当道,所以大多数人家烟道都会留在前山墙,那一夜破天荒刮起了南风,造成煤烟倒灌······。
王醒最可依靠的两座大山轰然塌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忘记了痛的滋味,一个人到底伤心到何等程度,才能变得麻木不仁?她甚至无法听清哥哥痛心疾首地忏悔。
是的,即便听得到,她也无从指摘,毕竟他也有自己的小家庭需要照顾,何况父母还很健康,完全可以照料自己。
再说了,两年的时间,你只顾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疗伤,何曾想到关心过父母?
子欲养而亲不在。
就是因为这样猝不及防才更让做子女的耿耿于怀啊。
理智虽然告诉她不能怨恨同样悲痛欲绝的哥哥,但是那一刻她意识到了兄妹之情的疏远······。
也是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被所有亲人抛弃的孤儿。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抛弃了我,那就让我静静地离开吧。
“咚咚咚”一阵沉稳的敲门声划破了雨夜的死寂。
王醒头疼欲裂,四肢早已变得冰冷麻木,昏昏沉沉中竭力抬头喊了一句:
“谁呀?”
“是我,红菱姐,苏思安呐,您现在方便吗?”
苏居安?一股热血涌向心头,王醒蓦然坐起,肺部受到突然地压迫,顿时引起一阵急遽的干咳。
“您病了吗?快开门呐。”
已是半昏迷状态的王醒勉强下地打开的门栓,房门开启的一瞬间,王醒孱弱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扑倒在苏思安的怀里,“居安哥,我···要死了。”
市人民医院急诊室。
苏思安焦急的看着主治医生的脸,“医生,这都打一夜点滴了,我姐到底什么病?”
“你姐没大事,长期的营养不良,外加感冒缺了水,补补液服服药会痊愈的。”
苏思安松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刚刚苏醒过来的王醒,“红菱姐,你吓死我了。”
王醒看着苏思安的脸,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火渐渐消失在瞳孔尽头:“谢谢你思安,天亮了,今天不上班吗?”
苏思安说:“我请了两天假,专门处理你的事情。”
“我好了,你回吧。”王醒闭上眼睛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心中兀自不停的呐喊:“你不是苏居安,他的债不用你来还!!!”
“我找你还有一件事,初荷已经为你联系了十里堡镇办幼儿园,如果你愿意,我得为你跑跑人事关系,毕竟你现在生着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