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厨拍拍案台:“静一静,静一静,现在由赵经理统计结对情况,原则是各单位师傅从身边挑人,如果哪位师傅没有可心的徒弟,我可要乱点鸳鸯谱了。”
------各单位身边挑人,范围一下子缩小下来,砧板王领班害怕老铁纠缠,撇过二砧、三砧,随意挑了两个粗加工的小徒弟,在他眼里,这俩熊孩子肯定干不长,早走了自己早清净。
掌灶的师傅更干脆,现成的‘打荷’小子天天围着自己转,斟茶倒水小心伺候,没有理由不教他们。
郭老经过深思熟虑挑了白案上一大一小俩徒弟,年长的是他心中早已默认的新领班依婷婷,小徒弟黄秀秀是黄所长的亲侄女,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现在唯一没有公布徒弟人选的就只有杨厨一人了。
赵经理扬扬手中的名单:“乐春,挑两个小崽子,好上报办公室。”
这才是后厨拜师的重头戏!
所有的眼睛一起投向杨厨,空气越来越凝重。
有意学厨的年轻人哪个不想拜杨厨为师?
苏思安昨天听白梅透露,就连一向傲慢懒散的老铁这次都打起了杨厨的主意,据说电业局王科长为此还特意求了黄所长。
杨厨的名头在临海市叫的很响。能拜在他的门下,将是徒弟今后在餐饮界一路坦途的通行证。
苏思安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新人,拜杨厨为师绝对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想,想到这里脸上反倒一片坦然。
没有奢望就没有失望,把希望放到最低点,前面的每一步都是‘小惊喜’。
但是这一刻命运却不经意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这曾经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让他感到无比的幸运,包括后来顺理成章地爱上同样爱他的小师妹,直到有一天······。
杨厨环顾左右,最后目光锁定在谷月明头上:“谷月明、苏思安,你俩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苏思安突然一阵眩晕,一阵幸福的眩晕。
杨厨竟然选中了我?这个在别人眼里最无足轻重的‘傻子’!!!
谷月明见未来的师兄木橛一般钉在当地,急忙捅了捅他的后腰:“苏哥,师傅等你回话呢,到底愿不愿意呀?”
“我···当然···非常愿意”。众人艳慕的目光里,苏思安轻轻抹了一把眼睛,鼻子好酸。
三天后拜师仪式在黄所长的主持下隆重举行,欣喜若狂的苏思安竟然忘了准备谢师的礼物,好在细心的师弟准备了双份,小伙子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餐厅里很快又传出苏思安‘后台很硬’的谣言,白梅这次果断的拒绝了老铁。
拜师仪式一结束,杨厨便把俩徒弟晾到了一边,作为后厨的头儿,他也确实太忙了。
所以,一个夏季过去了。苏思安和小谷竟然成了整个后厨进步最慢的徒弟。
立秋过后,苏桦打电话问弟弟能不能请几天假,家里的秋粮陆续成熟,苏居安和父亲有些忙不过来。
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扑在厨房里,竟然忘了那个穷家和久病初愈的母亲,苏思安满怀愧疚向师傅说明家里的情况,杨厨给了他三天的假期,并关切的说:
“早该回家看看你的父母了,他们不容易呀。师傅知道你家里有些困难,缺啥吱个声。”
“师傅,我会的,以后少不了麻烦您。”
回来了。
虽然不是衣锦还乡,但是在乡亲们眼里的‘大地方’闯荡了两年,苏思安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遭受风吹日晒的固定饭碗,所以这一刻他心中是满足的,并充满了喜悦。
村子到镇上的长途停车点还要走二公里的路程,走在乡村小路上,一身水墨蓝牛仔服的苏思安背了一个简约的帆布包,远远看过去,白白净净,清清爽爽,早已脱胎成了一个标准的城里娃。
南乡村,我回来了。
心有多宽,天就有多高,路还是原来的那条路,归来的游子却完全换了心情。
沾了今夏雨水充沛的光,虽然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方方正正的大田里依旧郁郁葱葱,红彤彤的高粱、金灿灿的玉米、圆鼓鼓的大豆、沉甸甸的谷穗,它们经历了春的明媚,夏的绚烂,待到秋染陌上,早已忍不住露出富足的笑脸,就连沟沟堑堑贫瘠的麻刚沙地也被纵横交错的甘薯秧子完全遮盖起来。
多美的一副丰收画卷!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苏思安心旷神怡,不自觉的便喊出声来,也多亏正午时分大田里没人,要不非被人家当成疯子不可。
苏思安走进自家四合院时已经过了饭点。
院子里很寂静,母亲午饭后仰卧在躺椅上睡的正香,乖巧的妹妹背对大门坐在老人脚边摇扇驱赶着蚊子。
背后看,苏杨的个子似乎蹿出了一大截,十三四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小妮子简直长疯了。
蹑手蹑脚走上前,在妹妹肩头亲昵的拍了一掌。
‘妹妹’蓦然回头,二人同时一愣。
出现在苏思安眼前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短发疏眉,五官清秀,俊俏洒脱中略带一丝男孩气质,从她健康的太阳色,可以看出是一个农家姑娘。
或许是‘陌生人’无意间地冒犯引起了姑娘的反感,起身瞪了小伙子一眼问:“你谁呀?大白天私闯民宅还敢动手动脚。”
这姑娘真逗,在别人家里一副比主人还要主人的模样,苏思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指着躺椅上的苏母说:“姐姐别误会,我是···她儿子。”
姑娘杏眼溜圆:“呸,他儿子正在堂屋里吃饭呢。怕不是个小偷吧!”
坐了半天的车,早已饥肠辘辘,听到大哥正在吃饭,苏思安拔脚就往堂屋走去。
姑娘还挺勇敢,(其实城里人管这叫做‘虎’)情急之下挺身挡在‘小偷’面前大声喊道:“居安,家里来坏人了。”
姑娘的喊声突然惊醒了午睡的母亲,儿子的背影当娘的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急忙起身喊到:“玉美,他是思安,我的思安回来啦。”
姑娘一怔,脸上顿时布满红扉:“你是苏思安?你咋是苏思安!”
这姑娘虽然行事有点莽撞,倒也率真的可爱。
“不像吗?”苏思安笑着反问玉美,折身蹲到母亲身侧:“娘,您老还好吗?”
苏母亲昵的拍拍小儿子的后背:“好,一天比一天硬朗,肚子里装的饭食多了,喘气也匀了,娘啊,这次算是彻底还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