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居安正在堂屋吃饭,听到喊声撂下筷子跑出来,立刻摇着头笑了。
“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光鲜的小偷?”
出拳杵在弟弟壮实的胸膛:“出息了啊,脸也白了,娘,您的思安再也变不回庄稼人喽。”
一家人欢天喜地的走进堂屋,苏思安附就着桌上的汤汤水水边吃边问:“大哥还不介绍一下这个姐姐···还是妹妹吗?”
自打进屋,苏思安就一直暗中观察玉美,从姑娘不时瞟向哥哥的眼神中,他明显感觉到二人一定不是普通的朋友。
一向沉稳的大哥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忸怩:“秦玉美···大你两岁,你该叫姐······。”
苏思安起身伸出右手,“玉美姐,谢谢您光临我们这个穷家,我们这个家呀,曾经被生活抛弃了,您来了,我娘的的眼睛都亮了。”
玉美略显迟疑的出手,轻轻握住思安伸出的五指,“思安弟弟太客气,或许别家姑娘眼里的···破败,我却感到很温暖。”玉美虽然爽快,毕竟是个农家女孩,显然还对城里的这些客套有些不适应。
“谁说别家姑娘都嫌弃妗子家破了?”话音未落,前街王家的表姐抬脚走了进来。
苏思安眼前一热,迅速放开玉美的手:“红菱姐姐来了,快请坐。”
“大街上看着像你,没认底实,跟进门来果然是,带女朋友回家了?”王红菱是苏家的常客,看了一眼玉美很自然的便坐到了苏母的身边。
她就是苏母嘴里常常念叨的王家姑娘啊。
玉美突然有些慌乱,不由自主拿对方与自身做个比较,却沮丧的发现,眼前的‘情敌’确实比自己优秀多了。
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亭亭玉立’,而教师的行业更是潜移默化的培养了她的优雅知性,如果把人家称作‘大家闺秀’自己也只能屈居‘小家碧玉’。
秦玉美心里一阵沮丧,她可不是一个能够藏住心事的姑娘,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便早已挂在脸上了------
人家俩人才是金童玉女般的绝配,秦玉美,你这样上赶着是不是太轻贱了自己?
王红菱确实不嫌弃苏家穷,这些年她一直暗恋着苏居安,明里暗里没少帮助这家人,这些让苏家人一直心存感激,在苏思安心里她更是女神般的存在,她才是大嫂的不二人选,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哥哥投向玉美的眼神时,立刻预感到玉美才是哥哥心中最想要的爱人。
无它,真正的爱情不是同情,也不是感恩,它是两颗心灵无意中的激情撞击的产物,反之,如果两个人太熟悉,相敬如宾中哪来的‘情感碰撞’?
所谓‘青梅竹马’不过是这次碰撞孩提时已经提前发生了而已。
“红菱,这是···玉美,他家的菜棚是我和小文承建的,还有点小活没完工,人家来催工呢。”苏居安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说这话时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红菱半含酸楚,“好俊的妹妹,是吧居安哥?我看与思安弟弟倒很般配呢。”
秦玉美见王红菱故意把自己和苏思安摆在一起,心中一阵懊恼,并不是说苏思安有什么不好,能够这么说,起码在王红菱眼里,他俩还都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您就是大娘说的红菱姐姐吧。”玉美不甘心苏居安把她俩仅仅说成是雇佣关系,这句‘红菱姐姐’无意中透露出心中浓浓的醋意。
“妹子,居安哥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吗?”
一岁年纪一岁心,玉美毕竟小了两岁,王红菱三言两语便轻松地击溃了她理智的堤坝。
“苏居安,啥时候上工你给我个准信。”玉美一言未尽早已暗自红了眼圈,一赌气走出堂屋。
苏居安急忙追了出去:“后天,等我收完这茬玉米,保证误不了你家栽苗。”
堂屋内,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玉美的离开而稍有缓和,苏居安还没送玉美出街门,王红菱早已脸色惨白,说妗子啊,表哥咋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呢?
“闺女,妗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当娘的无法插手儿子的感情的事,只能无奈的安慰红菱。
玉美闷闷不乐回到家中,自行车都没停稳后脊梁便挨了一笤帚疙瘩。姑娘一肚子闷气正没处发作,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妈,女儿在外面受了气,不指望你安慰,也别背后下黑手啊。”
玉美娘是个直性子,扯着嗓子吼起来:“看不打死你个傻妮子,这半月去南乡村几趟了?今儿个还住下吃饭了,窝窝头就咸菜没吃够啊?姑娘家家还要脸不?”
“只要人家不嫌弃,吃糠咽菜也值!”玉美一旦犯了倔脾气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玉美妈见姑娘铁了心,一屁股跌坐在地,“她爹呀,你女儿又去找那毛驴汉子啦···管不了啦···”。
“啪···”正房突然飞出一物,堪堪碎在在玉美妈脚前,是老秦最喜欢的那把南泥壶,里面还泡着半壶似开不开的茶叶。
哭声戛然而止,老秦赤着膀子跑出堂屋,咬牙切齿,狠狠踢向老婆面前尚未破损的茶壶盖子:“娘俩一个德行,这还没怎么地呢,破马张飞瞎嚷嚷什么?传出去大妮还找不找婆家了?。”
玉美知道自己一直是爹最管用的那贴膏药,如今更是是他手里一块沾了灰的豆腐,扔了舍不得拍又拍不得,索性进房,反锁了房门一个人继续生闷气------
她就是王红菱,看居安那一脸惶恐的样子,好像欠她多少钱似的。
苏家还真是欠了王家不少钱,这些有苏鸿儒亲自上门去借的,更有红菱这些年偷偷给苏母买药的花费。
有道是大恩成仇,苏家一次次接受王家的恩惠,苏居安虽然还不至于仇视王家,但是每每面对王红菱,他总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仰视的感觉,这些年沉重的心灵负债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心情品尝爱的甜蜜?。
与秦玉美相处则不同,是她带给了他久违的轻松,并且这种轻松很平和,很惬意,相信即使没有遇见玉美,苏居安也不会选择王红菱,至少现在不会。
晚饭的餐桌照例摆在院子里,一家人谈起白天的事,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鸿儒突然对大儿子说:“北乡里那个妮子你娘看不上,你应该真心实意的对红菱好,王家的恩惠咱们一辈子也还不起。”
父亲在农信上班,几十年的会计生涯养成了异常谨慎的习惯,话不多,却掷地有声。
说实话,苏家兄妹四人一直都有些怵他。
大哥不愿惹父母生气,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出了门,苏母心疼儿子,柔声责备起丈夫:“好好跟儿子说话不好吗?我哪里就不喜欢玉美了?”
苏鸿儒沉下脸:“他娘,你糊涂啊,三姐又不是咱家实在亲戚,凭什么借那么多钱给你治病?还不是全看红菱的面子嘛。”。
红菱的娘是苏鸿儒的远房姐姐,按理说早已出了五服,但是农村人念旧,从来就不曾疏远过远亲。
“可是居安不上赶,咱们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苏母是个明事理的人,她绝不强迫儿子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哎,多好的姑娘,你说他咋就不喜欢呢?”苏鸿儒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说。
苏思安后来曾在一次酒醉后讲,王红菱虽然大了自己几岁,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姑娘,但是他打小便知道红菱姐姐喜欢大哥,也从来没有过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心底里私下对她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