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建设的指引下,张会计很快在仓房里找到了“正在休息”的贾专家。
听到仓门被推响后,贾专家迅速翻身装睡。
张会计只当是没看见,笑脸盈然地走上前轻唤道。
“贾专家?贾专家......”
贾专家“睡眼朦胧”地翻身抬头,见到来的是张会计,顿时心情就好了几分。
当下作势就要起身。
“呀,张会计!可是有日子不见了。哎哟......这床硌得我腿有点抽筋,你等一下啊。”
张会计哪里会不知道他这是在演戏卖惨,连忙上前扶着贾专家的胳膊。
“您说说这孙主任太粗心大意了,怎么能让您睡在这里呢!厂长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招待好您,回头我非得让厂长好好批评批评他不可!”
扶着贾专家坐起来后,张会计又继续解释道。
“哎!要不是我家娃儿闹了风寒,哪能让您遭这么大罪。瞧你这腿都睡麻了,我这罪过儿可大了去了!一会儿我带您去县里吃顿好的,只当是给您赔礼道歉了。”
张会计平日里在厂里张家长李家短,逮到个人就絮叨没完没了。
一张嘴发起狠来能把人家祖坟骂得冒黑烟,要是甜起来就跟冰糖蘸蜂蜜似的让人开心!
所以一旦是厂里遇上比如说接待技术员这样的大事儿。
前厂长刘参军都是派她去接待,而且费用是花多少报多少。
用最短时间哄好了技术员,让技术员能快点把设备修好比啥都强。
要是多停产一天,那就多承受一天的损失,这笔账实在太好算了。
现在新厂长没在厂里,整个厂子全都停工停产,张会计自然得赶紧把这贾大爷给伺候舒坦了。
只要他脾气一顺,喝几杯小酒把气都撒出来,厂里的设备检修工作才能早点开始。
要不然......
这贾大爷非得拖个十天半个月不可!
在张会计的糖衣炮弹之下,贾专家很快心情愉悦地从仓房里走了出来。
站在车间里趾高气扬地对孙建设和一群职工安排道。
“我去县城采购点零件,你们全都呆着别动弹,免得一会儿要是开工了找不着你们人。尤其是你孙建设必须呆在车间里,听见没有!”
孙建设为了能早点检修好设备,只好强忍着怒火点点头。
见到这一幕,职工们一个个全是火气上涌面露怒色!
他们受贾专家的窝囊气没关系,可他们受不了孙主任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吆五喝六的。
氮肥厂这半年来全都靠孙主任在苦苦地撑着。
在前厂长刘参军发不出来工资的日子里,厂里只有两个人拿着工资。
一个人是张会计,另一个人就是车间主任孙建设。
尽管孙建设拿着厂里的最高工资,但自从厂子不发工资之后,他除了每月只留下可怜的几块钱贴补家用以外,把剩下的所有钱都支援给了厂里的困难职工来维持生活。
因为这半年的时间孙主任月月拿不回去钱,他媳妇都快要跟他闹离婚了。
还有车间副主任因为发不出工资辞职后,孙建设简直把厂子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在仓房里铺了一张木板床,白天忙着生产,晚上睡在仓房里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前天厂里出了氨气泄露这么危险的事。
所有的职工都被他喝退了,他却是顶着中毒的危险坚守在第一线尝试抢修。
这两天基本上就没怎么见他合过眼。
人心都是肉长的。
将心比心,贾技术对孙主任这副轻蔑的态度,血性方刚的职工们怎么忍得了?
其中立刻有暴脾气的男职工站了出来,就要冲上前去和他理论。
却马上被孙建设用膀子“嘭”地一把拦了下来,低喝一声。
“别多嘴,回去!”
这一嗓子,让火气上涌的职工们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压抑着愤怒。
一个个如同要爆发的火山。
贾专家知他刚才的行为犯了众怒,本以为要挨打,脸色苍白地倒退两步。
见到职工们又忍了下来后,他又恼火了起来。
觉得刚才退后那两步实在丢人。
MD!
这些小年轻想干嘛?
想朝他动手吗!
为了找回刚才的脸面,贾专家抬起手指向刚才要冲过来的年轻人。
“你想干啥?我问你想干啥!我来这里是给你们黎县氮肥厂检修设备的,那是冒着氨气泄漏中毒危险来的。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技术专家的?要是不用我,趁早说......”
张会计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
“哎呀贾专家,您看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谁不知道您的维修水平是最高的,放眼全国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啊?千万别跟这些小年轻置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张会计又贴近贾专家的耳朵低声说道。
“您放心,我忙完后一准儿扣他工资给您出气。别因为这几个不开眼的职工坏了心情,一会儿去县城晚了被别人占了地方,那妹子可就没法儿给您摆宴赔罪了。”
贾专家听完这才消了气,朝地上啐了一头浓痰。
走进车棚里挑了一辆新自行车,粗暴地一脚将车梯子给蹬开,随后在张会计笑盈盈的陪同下朝着县城方向骑去。
二人走后,职工们瞬间骂声一片。
“人模狗样的,什么踏马的东西!老子要会维修设备,他就是想给我舔脚丫子,老子都嫌他口水脏!”
“像这样的王八犊子还得捧着他,张会计也不嫌恶心!”
“就因为他有点臭技术就卡着咱们氮肥厂脖子,每次都是吃拿卡要。牛皮哄哄的都快上天了,等他修好设备走的时候,非得狠狠揍这狗东西一顿!”
“......”
车间主任孙建设尽管心中也怒气汹汹,却知道大局为重。
当下皱眉喝止了职工们的怨言。
“氮肥厂的设备在一天,就离不开技术员的帮助。你们能修设备吗?不能修就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学!他能把修设备的活儿学下来,以前不知道给人当了多长时间的学徒工、受了多少气才学到的手艺。你们要是这点气都受不了,趁早都回家呆着去,省得在这里帮不上忙还给我裹乱!”
被车间主任训斥过后,职工们尽管愤怒却是没人敢再骂了。
其中一个职工有些不忿地开口道。
“主任,咱新厂长前天晚上在那么危难的情况下都把泄漏点修好了。咱们等厂长来带大家伙儿修不就完了吗?何必非得在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这话一开口,瞬间获得了一片赞同之声。
孙建设皱了皱眉道。
“看前天那样子,厂长对设备应该是懂不少。但他毕竟年轻而且初来乍到,对咱们氮肥厂的设备基本不了解,肯定比不了贾专家这样专业的维修技术员。更何况厂长前天是用非专业的方法,暂时堵住了泄漏点,如果不能彻底修复好,厂子依旧不能开工。”
众人听孙建设如此一说,也就没人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