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设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内心也是有所分析的。
一来是陈明晓实在太过于年轻。
才二十郎当岁再有经验也比不过那个姓贾的吧。
而且氮肥厂里的设备面临管道、线路、电路老化等等问题,全面检修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
绝对不止是堵堵漏那么简单的,必须得掌握全方位的技术才行。
即便是那姓贾的近二十年的设备维修经验,都还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陈明晓不可能比他的技术还强。
二来因为这一次案子的原因。
他才知道陈明晓在城东搞了一个废品收购站,而且之前好像是在菜市场当会计。
若他真是掌握着设备维修的技能,怎么可能去做那一个月二十来块钱的工作。
到哪个大城市里的厂子里管管设备,不能悠哉美哉地拿上百来块钱。
所以不是孙建设不希望陈明晓掌握维修技术,而是根本没办法想象他能精通设备的维修。
在张会计陪着贾专家在县里新华饭店胡吃海喝之际。
陈明晓终于从医院蹬着自行车赶到了氮肥厂,同时嘴里还嘟囔着。
“刘家义的情况总算稳定了,厂子里又一大把事儿等着我的,这怎么比前世996还忙!”
“估么着这会儿那个维修技术员把设备检修得差不多了吧?”
“......”
在离开氮肥厂去派出所前,陈明晓已经将各处需要检修的点,仔细告知了贾专家。
这样能给他节省出大量的排查时间,直接带着工人干从而加快整体检修进度。
在陈明晓看来,这些难度低的工作只要是加点速度干,还有这么多职工打下手,两天的时间完全可以轻松搞定。
如果不是因为案子的事情还需要他配合,他有这两天的时间足够解决氮肥厂的设备问题了。
不过人家维修技术员连夜坐火车赶来,如果把修理的具体方法都告诉车间主任,那不就相当于让人家的白跑了一趟。
这样做就太不厚道了!
更重要的是氮肥厂里设备种类多且庞杂,他的时间又比较紧,想要一次性地将维修知识灌输给车间主任也怕他学不来。
倒是不如未来有时间慢慢手把手教他更为稳妥,也免得忙中出错。
当陈明晓骑着自行车进入厂区之后,在车间门口排排坐的职工们登时呼啦地围了过来。
“厂长!”
“厂长......”
陈明晓被一群职工围着叫“厂长”,内心里还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儿不适应,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都吃饭了吗?”
食堂正常开饭的时间是正午十二点。
在他看来这会儿都一点多了,很明显大家都应该吃过饭了。
之所以这么打招呼,还是因为在这个年代“吃了吗”是打招呼常用语。
哪怕是在茅厕里蹲坑,两人见面没什么好聊的话题作为开场白时,依旧会不择场合地问一句“吃了吗”......
哪曾想,职工们却是一个个摇了摇头,这让陈明晓顿时就疑惑起来。
“不对啊?我走之前不是安排食堂一天三顿供应伙食的吗?难道张会计没给食堂拨款采购吗?”
其中一名职工愤愤地开口道。
“厂长,跟张会计没关系,是那贾专家让我们都等在车间不要走,说是去县城里采购维修配件了。要回来的时候务必要见到每一个人都在,省得耽误检修工作......”
陈明晓听到后心想,这贾专家还挺认真负责的。
如此争分夺秒地对氮肥厂设备展开全面检修,看来给他准备的红包作为额外的辛苦费算是准备对了!
“贾专家也是对工作认真负责。但空着肚子怎么能工作好呢?走,一起去食堂!正好我也没吃呢,吃完饭让我好好欣赏下你们的劳动成果。”
听到厂长陈明晓的这番话,职工们总算是绷不住了纷纷出声。
“厂长!那姓贾的来了之后,根本没带我们维修设备。这两天除了吃就是睡!你走的时候厂子里啥样,现在还完全一个样!”
“现在姓贾的跟着张会计一同去县城了,说是去采购检修需要的零件。我看搞不好就是胡吃海塞去了!等他回来能不能开始检修,还不一定呢!”
“......”
在激愤的职工们轮番讲述之后,陈明晓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
八零年代百姓的质朴勤劳远超他的前世,但任何时代有好人也有恶人。
好人如同热心的郑桥老哥,恶人如同卜三、卜四两兄弟。
他出于信任将检修设备的重要事宜一一嘱托给了这个贾专家。
并且在今天回厂子的时候,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红包以示感谢。
却没曾想,这所谓的贾专家居然将检修设备如此重要的事情整整拖了两天!
耽搁两天的时间,就意味着工厂停产后将有订单会延迟交付。
既损失了产能又会对氮肥厂的信誉产生不良的影响。
而且厂里职工的工资都是按月发放,工人的工资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但陈明晓并没有当场发作。
现在只是听职工们的一面之词,还需要等他们回到厂里问清楚才能下定论。
毕竟是远道连夜赶过来,若是真有苦衷,武断地下定论也是对技术人员的不尊重。
尽管心急着设备检修的进度,但再急也得先让职工们都吃饱饭才行。
“这样吧,我先去看看泄漏点封堵的情况是否牢靠。大家先去吃饭,吃完我带着大家伙儿先对设备进行基础修缮。等到贾专家采购回来零部件之后,再配合他做好后面的工作。”
看着车间主任孙建设倦怠疲乏的神情,陈明晓走上前去温言道。
“孙主任,这两天实在辛苦您了。吃完饭您就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都交给我就行了。”
孙建设摇了摇头回绝道。
“我胃口不太好,厂长你们去吃吧。这里我盯着就行,等贾专家回来我还想在旁边学习一下,这样也有利于咱们厂子未来的设备维护。”
连续数次劝说孙建设都执拗得很,死活不肯离开车间去食堂。
陈明晓只好带着职工们先去吃饭。
“那行,一会儿我帮您把饭带过来,这里就辛苦孙主任了。”
说起来这还是陈明晓第一次来氮肥厂食堂就餐,对于里面的情况并不了解。
当拿着饭盒打菜的时候,看着食堂供应的菜品当场就愣住了。
大锅里盛的是白菜炖土豆,别说没有肉腥,就是豆油都没怎么放,看着水淋淋的。
除此之外便是用铝盆装的咸菜丝,一共就这两个菜。
陈明晓摇了摇头,盛点咸菜丝和两个馒头就跟大家坐一块吃起来。
他好奇地对着狼吞虎咽的职工们问道。
“平日里咱们食堂都会做哪些菜?”
他心中想着或许是赶上氮肥厂设备停产,所以食堂也没有全面开伙,伙食就比较差一些。
坐在身边的职工们见厂长问询,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白菜炖土豆啊,偶尔能吃着点酸菜,不过那得等食堂里大缸腌好才行。”
“有时候就调的咸萝卜和鲜黄瓜,咸黄瓜只有夏天和秋天能吃着。”
“......”
听到这个答案,陈明晓愣了愣。
“食堂就没给改善过伙食吗?比如说焖个肉,炖个鸡......”
话音刚落,职工们顿时都停了筷子,面色古怪地望向陈明晓。
“厂子。食堂管饭就算不错了,好歹一天省下两顿饭钱,家里也能少点开销......”
其实职工们还有很多话没说。
厂里这半年发不出工资,好多职工为了让家里有口吃的,在打饭的时候都会多打一点儿,吃上几口之后都给家里人留着。
前厂长刘参军开除了两个带饭回家的职工后,其他人也就彻底绝了再往家带饭的念头。
刘参军还借此把每顿两个热菜缩成了一个热菜,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陈明晓接手氮肥厂后,又是补发工资又是带头抢修,所以厂子里的职工都念着他的好。
这么年轻又花了那么多钱顶下一个快不行的厂子,想想都不容易。
所以都不给想给新厂长增加太大的压力,就没有人提过伙食改善的事情。
职工们见陈明晓拿着筷子默不作声,一个个佯装轻松笑道。
“嗨,不过是一口饭而已!就是吃天上的龙肉,到肠子里一转悠还不是得屙出来啊。有力气干活就行了!”
“是啊,大家伙儿都习惯了,吃得挺好的。白菜炖土豆和棒子面馒头管饱还好消化,家家户户不也都吃这个吗?”
“厂长你快吃啊,吃完了咱们还得去检修设备呢!设备早点修好厂子复工复产,这饭才能吃踏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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