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从东方升起,云居雁在沈家焦急地等待着。
早前锦绣传消息回来,告诉她云惜柔疑似躲在云辅所居院落的耳房。可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见了。若不是房门打开了,屋子内明显有人呆过,锦绣甚至以为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在锦绣想退出耳房,再次给云居雁报信的时候,她被云辅截住了。若不是她身边的小丫鬟机灵,偷偷回到沈家把此事告诉云居雁,云居雁尚不知道锦绣被云辅扣留,很可能被逼供。
此刻沈君昊借着帮云辅准备回程为理由,想办法确认云惜柔是否仍旧躲在云家宅子的某处,而沈沧派了人最终从宅子离开的人是否有可疑。
按照云居雁所知,昨晚从云家宅子大门出入的,除了几个报信的丫鬟,并没旁人。若说车子的话,除了买菜的,就是倒夜香的,走的都是侧边的小门,其间并没有生人出入,更没看到云惜柔。买菜的车子是藏不了人的,而倒夜香的,除非云惜柔已经知道自己有危险,否则应该不至于选择这一途径。
不过几个时辰,她就知道我决心杀她吗?云居雁问着自己,无法确认答案。
早饭过后,沈君昊送信回来,告之云居雁,云惜柔应该已经不在宅子内了,而沈沧的人也未能找到云惜柔的踪迹。云居雁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有人从沈家给云惜柔送了口信,甚至很可能知道她到枫临苑找过沈沧,否则云惜柔不可能如此仓促地离开。
自从云居雁接管家务,无论是二门还是大门,都已经加强了管理。她立马命人去问,在天亮前都有谁进出大门。
深更半夜的,进出沈家的人并不多。云居雁很快知道,除了沈君昊和凝香院的丫鬟,只有吕氏身边的一个丫鬟。求了杨氏的许可,出门给吕氏请了大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并不够时间来回云家的宅子。
天亮之后。大门刚开启,沈君烨和沈君儒就先后带了小厮出府。沈君烨经常在早上出门,而沈君儒却是头一遭,两人都没有交代去处。
此时的吕氏就像是炮仗,正等着云居雁去点火,而沈君烨和沈君儒是她的小叔子,云居雁也不方便过问他们的去向。至于沈沧那边。她若是去告状,要求他追查他孙子的下落,这与她去寻求他的帮助是不同的。因此,云居雁只能按捺下怀疑,等沈君昊回来,由他出面。
辰末,得知云辅突然决定第二日再启程,且押了锦绣去问话。云居雁再也坐不住了。她以向祖父辞行为名,匆匆去了云家的宅子。
云家宅子的堂屋内,云居雁一进屋子就看到一个粗壮的婆子立在一旁。锦绣跪在地上,脸上虽不见伤痕,脸色却很难看,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显然是受过刑了。
云居雁按捺下心中的怨愤,对着云辅行了礼,问道:“祖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丫鬟做错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
听到云居雁把“我的丫鬟”四个字说得分外清晰,云辅顿时怒从心生。在他看来。他已经命云惜柔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云居雁居然还不满足,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心狠手辣地想杀害庶妹。如今,因为她是沈家的大奶奶,他给她机会解释认错。可她态度傲慢,对他全无半分尊重。
云辅越想越生气,云惜柔含泪的目光,苦苦的哀求依然在他脑海中。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出口就是一句反诘:“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她是你六妹,你要如何向你父亲交待?”
云居雁发现,云辅又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了她的头上,就如同当初在永州时一样。她不想弄得大家都没脸,遂吩咐屋里的下人:“你们先退下。”
“谁都不许走!”云辅重重一拍桌子。他答应了云惜柔,饶她不死的,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屋内的气氛随着云辅的这句话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语。云居雁努力告诉自己,她正怀着身孕,她不能激动,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新的麻烦的。
云辅把云居雁的默然当成了她在心虚。他怒道:“不管你嫁给了谁,这辈子我都是你的祖父!”
“是,您是祖父,是我的长辈。但是祖父,您匆忙带着六妹上京,您事前问过父亲、母亲的意见吗?您迫不及待地上京,让我措手不及,我埋怨过一句吗?如今出了事,您打算怎么向父亲母亲交代?又怎么向三叔父、三婶娘交代?六妹是您的孙女,难道四妹她们就不是吗?”
“啪!”云辅把手边的茶杯重重砸向云居雁,但到底还是没敢往云居雁身上砸去。“你反了不成?”他吹胡子瞪眼,只觉得一阵头晕。
“玉瑶!”云居雁扬声呼唤,“带锦绣去看大夫!以后我的丫鬟由我自己管教就行了,不牢祖父费心。”
“你!”云辅眼睁睁地看着玉瑶进屋,扶了锦绣出门。两人都没有看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孝义?你父亲是这么教你的吗?”他喝问。原本他是想叫住玉瑶和锦绣的,但他知道,她们不再是云家的丫鬟,而眼前的云居雁也不再是云家的大姑娘。女生外向!他悲从心生。所有的子孙中,只有云居雁和许氏敢这样顶撞他。他心生愤怒。
除了生气之外,云居雁更多的是伤心。她回道:“回祖父,除了孝义,父亲还教我明辨是非。”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辅猛地站起身,手指直指云居雁的鼻子,“不要以为我不敢教训你!”他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是长辈,他是来京城示好的,结果只是用自己的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看周围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战战兢兢,他又觉得云居雁让他丢尽了老脸。“全都给我出去!”他怒吼。
下人们如遇大赦,飞快地避了出去。云辅的目光直盯着一脸平静的云居雁。“你给我说清楚,你把你六妹怎么了?”
“祖父,六妹已经过世,这可是您派人告诉我的。”
云辅仿佛从云居雁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不屑。他恨不得掐死她,但他知道,云家有很多地方靠着沈家,他动不得她分毫。这个事实更让他生气。“你到底意欲何为,你六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他诘问,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黑得犹如锅底。
“祖父,不如我们先说说,六妹都对我干了些什么!”
“你六妹一心与你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云居雁冷笑,“她重修旧好的方式就是怂恿惠表妹诬陷我和陆航私通吗?”看云辅欲反驳,她高声说:“我知道祖父必然不相信我的话,不如我现在就请了舅母和惠表妹过来,让她们清清楚楚把经过告诉您。甚至,可以让惠表妹把书信拿给您过目,那些信可都是您帮着六妹送到惠表妹手中的!”
云辅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虽然狼上他知道,云居雁是不会拿这种事说谎的,但他绝不相信云惜柔会干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他一直认定,她在酒楼的所做作为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将来,更何况,她一心想帮着云居雁,帮着云家。
“祖父,您谎称六妹已死,这事若是让旁人发现,人家会怎么想您?怎么想家里的其他弟妹?您觉得六妹对您坦白了,所以您原谅了六妹,您警告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她告诉您,是谁和她同谋了吗?她告诉您,她何以知道五弟会去酒楼吗?她告诉您,桂圆明明应该住在舅父家的,结果一整夜都去了哪里吗?”
“住嘴!”云辅大喝。云居雁口中那一声声刺耳的“您”,是裸的讽刺,犹如一把把钢针插在他的心口。她对他全无半点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她的态度明明白白表达了,她鄙视他。
的确,云惜柔什么都没说,她只说她有多委屈,她只说她有多后悔,她什么都没告诉他,但是她至少知道什么是尊重长辈。事情发展至此,他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是她们的祖父,云居雁用这样的态度诘问他,就是她的错。
云辅越想越生气,气得浑身颤抖,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云居雁看云辅仍旧用谴责的目光瞪着自己,更是心凉。“祖父,您认定我已经暗害了六妹,的确,我是不能容忍她的恶意诬陷,我也不能理解她的不择手段,我更不想让她毁了我一年多的努力。我一直很想让您,让父亲、母亲过得更好。我很希望云家所有人都能够一世平安,富足安泰。如今,我也不奢望您能明白我的苦心。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句,我也在找六妹,我已经让人在每个城门口守着。如果您疼惜她,请您先我一步找到她,否则,你运回永州的一定是她的尸体!”说完,她转身而去。(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