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抬头挺胸往外走去。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难过,可是当她打开房门,秋日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她的视线在一瞬间模糊了。
她不想对云辅说那样的话。他是她的祖父,不是她的敌人,更不是她的仇人,可一次又一次,他永远只会听信别人的话,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定了她的罪。此刻,她唯一后悔的,她应该在云惜柔进城的第一刻就拿出长姐的姿态,先把她拘禁在云宅,再直接送回永州。
沈君昊与云堇出去办事回来,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云居雁来了,正与云辅说话。当日云辅当众呵斥云居雁的画面历历在目,他怕私底下的云辅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急急往院内而去,就见云居雁站在院子中央,呆呆地抬头望着太阳。
若不是为了云居雁,他根本不会给云辅面子,沈家甚至可以用“守制”为理由闭门谢客。可云辅压根没意识到。如今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云辅不在乎自己的长孙女,他在乎。他不想她再伤心难过了。
“走了,我们回家!”沈君昊上前,拉着云居雁往外走。
“哦!”云居雁回过神,悄然擦去眼角的泪水,跟着往外走去。
一路上,沈君昊没有问她,她和云辅说了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明白这种被冤枉的感受。很多时候,沈伦也是这般,不由分说就定了他的罪。慢慢的,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因为在别人眼中,解释只等于掩饰。“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掰过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云居雁轻轻点头,“我只是稍微难过一下,很快就会没事的。”
“什么是稍微难过一下?”沈君昊失笑。
“就是……他是祖父。但亲人也分很多种……反正就像你说的,我们问心无愧,我不会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因为我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总之。过一会儿我就没事了。”她就着他的手擦去了滑落的泪珠,吸了吸鼻子又道:“其实刚才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甚至说了,只要我找到六妹,就不会让她活着。”
沈君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以前他觉得云惜柔不过是一个女人,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她是祸害。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的亲妹妹。有些事。他不想将来的她埋怨他。
“之前我一直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自己沾上鲜血。如今我明白了,片刻的迟疑和心软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今日的局面根本就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能够找到她,我不会再犹豫,更不会瞻前顾后了。既然祖父说她死了,那么她就是死了。”云居雁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绝然。
“那岳父那边……”
“云家再没有云六姑娘,这是祖父对所有人说的。更是祖父不顾他人阻拦,执意带她上京的。另外,我想请舅母把惠表妹所言告诉父亲。母亲临盆在即。我想父亲很快就会回永州的。”云居雁轻抿嘴唇。前世的记忆让她对云平昭的反应没有信心,但即便没有信心,她还是要说。若是云平昭还是与前世一样护着云惜柔,那么她无话可说,只是从今往后,唯有母亲才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沈君昊知道,她顾忌着云惜柔,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云平昭。他知道她对父母极好,特别是许氏,几乎是带着补偿的心态。虽然他不能理解。但是他尊重她的选择。“不如,等你身子好一些,无论找没找到你六妹,我都亲自去向你父母解释一下。或者,我也可以明日就启程,毕竟有些事情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他在告诉云居雁。与其让云辅添油加醋,还不如让他先去陈述事实。
云居雁摇头。前世今生,云平昭对她的态度有很大的不同。可是就算今生的他对许氏再好,云居雁也没法忘记前世,即便许氏病重,他也不去病榻前探视。她更加记得,他是如何逼她同意让云惜柔进许家大门的。她防备着云惜柔,却又处处有所顾忌,就是怕自己对父亲再次失望,甚至绝望。
想了想,云居雁再次摇头,感叹道:“我已经明白了。如果伤口仍旧存在,就算捂着藏着,努力让自己看不到,可事实上,伤口一直存在,甚至还会流脓溃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沈君昊侧目。
“我的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六妹。其他的,等母亲生下弟妹再说吧。”她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很傻,但祖父既然是这样的态度,她突然间很想知道父亲会不会信她。她会不会仍旧像前世那样,因为云惜柔几乎与父亲决裂。
沈君昊隐约中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个时候,她经常不舒服,家里又有这么多事,他不愿意离她太远,也就没再坚持。
回到凝香院,沈君昊让云居雁小睡片刻,自己去见了沈沧。云辅不给云居雁留余地,他也不必给他留面子。再说许慎之和鲁氏在云辅一声不吭接走云惜柔之后,对他也颇有微词。至于云堇,他虽然嘴上没说,但云梦双、云惜柔的事他都看在眼里,是非自在他心中。
当天晚上,确认了京城附近的尼姑庵、寺庙都不见云惜柔,云堇趁着云辅称病,盘问了宅子里的丫鬟。他几乎可以肯定,云惜柔是跟着倒夜香的车子离开宅子的。按时间计划,在倒夜香的车子离开云宅的时候,沈沧已经派人守在城门口了。这就表示,云惜柔很可能依然在京城的某处。
云家在京城再无其他产业,云惜柔也没什么体己银子。云居雁和沈君昊都觉得,她极有可能和幕后之人在一起。只是云惜柔已经见不得光了,对幕后之人来说,她还有什么用处?
第二天一早,云辅再次派了下人告诉云居雁,他身体不适。云居雁请了大夫去请脉,又吩咐了丫鬟送了补品。在大夫公开表示云辅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她与许慎之确认了许家的人去探病的时间,让玉瑶在同一时间代替她去向云辅告罪,当着许慎之的面问云辅,是她派人先把云惜柔的“灵柩”送回永州,还是他想一起回去,到了永州再好好调理身体。
得知云辅选择了后者,云居雁只能轻叹。或许云辅确实担心她加害云惜柔,但在他心里,相比云惜柔的性命,他更怕她派人回去告状。
相比抵京时的隆重,云辅的回程可谓冷冷清清,除了云家的仆人,只有许慎之派去的三两护卫及代替沈君昊、云居雁去辞行的下人。
吕氏在云辅离京当日才得知了云惜柔的死讯。她高兴得忘乎所以。可惜,她的高兴只持续了两天,就迎来了儿子被退婚的噩耗。那一刻,她简直觉得天都塌了,在院子里大骂云居雁,结果又与沈佑吵了一架。她想去见儿子,她想回娘家告状,被沈沧派去的人拦在了院子内。她只能在屋子里哭天抢地。
虽然吕氏和沈佑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闹腾,但沈家的气氛还是因为四房时不时传来的“乒乒乓乓”声而沉闷异常。沈沧在枫临苑,几乎不见任何人。杨氏和赵氏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自是认真谨慎地做着分内事,有时也去凝香院与云居雁说说话,表示关切。
关于云惜柔死遁当日,吕氏的丫鬟与沈君烨、沈君儒兄弟为何出府,云居雁和沈君昊分别去查证了。吕氏的丫鬟进出沈家大门的时间,仅仅够请大夫上门。沈君烨有时确有早上出城骑马,然后约人饮早茶的习惯,当天他的的确确去了城外的马场,回来的时候,他约的人已经在茶楼等着他了。
至于沈君儒,他虽从不在这个时候出门,但那天他直接去了雅竹小筑,并未与任何人接触,或者在某处停留。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蒋明轩也去了雅竹小筑。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陆航把蒋明轩叫走了,沈君儒跟着回到了沈家。
这些事表面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异常,但如果只是送一个消息给云惜柔或者幕后之人,三人皆有可能。当然,其中最奇怪的要数沈君儒。若是在平常,雅竹小筑在那个时间根本没有开始营业。
当然,就算没有这桩事,沈君昊也不想再与蒋明轩如此这般僵持下去了。可是要他无端端主动去伯府找他,他又拉不下脸。
就在沈君昊踌躇之际,沈沧大概是觉得府里的气氛太压抑,决定请太医给云居雁诊脉,用喜讯冲淡低迷的气氛。
事实上,云居雁早已怀孕原本是公开的秘密,太医诊脉只是过个场罢了。结果一件小小的事,最后还是激起了千层浪。
太累了,今天只有这么多,少的一章明天补。(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