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傻子也看得出,所谓的“死了”不过是个幌子。云居雁不明白,先是云梦双,现在又是云惜柔,云辅到底有多讨厌她,才会如此这般荒诞行事。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家,可做出来的事却总是背道而驰。
云居雁很想知道云辅到底还能荒唐到什么地步,不过她也明白,当下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此番若是让云惜柔死遁成功,恐怕会留下无尽的后患。
她知道城门要在天亮后才开启,此时云惜柔一定还在城内。稍一斟酌,她在许慎之和沈沧之间选择了后者,对着丫鬟说:“替我梳洗换衣裳,我要去枫临苑见祖父。”
沈沧知道沈君昊半夜出府之后,很快就得知云惜柔已死的消息。他并没怀疑,也没有太多的惊讶。若换成他是云辅,虽然不会像他这么焦急,但云惜柔恐怕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毕竟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在外为官的三房还有一个尚未定亲的嫡长女。
正当沈沧感叹云辅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时,下人在外回禀,云居雁有急事求见。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刚才过三更。他穿了衣裳去堂屋,就见云居雁已经在屋子中央等候了。“你有何事?”他沉声询问,打量着她。他一直觉得她很坦诚,却又十分难懂。
“祖父,想必您已经知道我家六妹的事了。”看沈沧点头,云居雁低头跪在地上,诚恳地说:“孙媳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请您确保六妹的尸首能够在永州安葬。”
云居雁的话十分拗口,沈沧心中惊诧,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再看她的态度,坚毅中带着绝然。他更是不明白,只是看着她。
“祖父,我知道这个要求让您十分为难。但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不得不恳求您。”
沈沧举起右手,慢慢捻着胡须。他眯起眼睛注视着云居雁。她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再联系沈君昊之前所言,他大概能猜测出始末。云辅的行为让他匪夷所思,但云居雁的要求更值得玩味。“原因?”他只说了两个字,聚精会神地看着云居雁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云居雁抬起头。坦然地看着沈沧,答道:“很多事情我也不明白,但我很肯定,从我和相公议婚之日开始,六妹就参与了所有的事情。此次她大费周章。动机绝不单纯。我不能冒险。”
“你要知道,今日之后,世上再无云六姑娘这个人。你来求我,就不怕我觉得你心狠手辣,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我只知道,此刻我若是心软了,下次她是绝不会放过我的。再说,若她有一丝悔改之心,今日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其实。您若是觉得为难,我只能去求舅父。刚刚,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您求助,我在这个时辰冒然求见,因为我知道,我和祖父一直有着相同的目标。我们可以为同一个人做任何事。”
沈沧依旧只是打量着云居雁。他从不怀疑云居雁对沈君昊的感情。但他不相信短短几个月时间,她能为他弑妹。他更多地相信,她在用沈君昊的名义借刀杀人。“你说的事虽然让人为难,但也并不是做不到。可你必须回答我,你和你六妹之间有什么过往。”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对沈沧探究的目光,云居雁不躲也不避,只是答道:“我只知道她恨我,至于缘由,或许她觉得父亲、母亲不公,或许觉得老天亏待了她。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在酒楼挑事,以后没了身份的约束,一定会更加变本加厉。”
看着云居雁清澈的眼神,沈沧很想相信她,但她的说辞太过简单,理由太过薄弱。他不想管云家的家务事,可云居雁有一点说得对,云惜柔看起来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的的确确是个隐患。“你先让人打听一下,你祖父打算把她送去哪里,再来通知我。”
云居雁知道沈沧这算是答应了。她谢过他,匆匆出了屋子,就在枫临苑门口吩咐了锦绣几句。不远处的树影下,一直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云居雁主仆。确切地说,自云居雁出了凝香院,这人就一直盯着她们。虽然听不到主仆二人说了什么,但从两人的肢体动作,TA也能推断出大概。
大半个时辰后,天尚未大亮,云惜柔在云辅所居院落的耳房中焦急地踱步。她的额头绑着绷带,这不是她与枇杷争夺匕首时受的伤,这是她对云辅磕头磕出来的。连带手上、脚上的伤口,将来她会一并向云居雁讨回的。如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保命,只有保住了性命,才有机会控制沈家四房,助他一臂之力。更重要的,只有活着,她才能看到云居雁命中注定的凄惨下场。
一想到许慎之夫妇也对她动了杀机,她就恨得几乎咬碎满口的银牙。若不是他千方百计通知她,让她赶忙改变策略,恐怕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你居然如此狠心,千方百计都要杀我,以后可别怪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愤恨地嘟囔,脑海中晃过云居雁绝美的笑靥,恨不得立时把她撕碎。她全然忘了,她对云居雁可从没手软过。
看到一个小丫鬟悄然躲了进来,云惜柔急问:“怎么样?他走了吗?”
小丫鬟知道她指的是沈君昊,摇头道:“姑爷很坚持,不过姑娘放心,就算二少爷在一旁帮腔,老太爷也绝不会让姑爷打开棺木的。”
“姑爷!”云惜柔冷哼,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冷声道:“不纳妾?不收通房?将来有他后悔的日子!”她厌恶沈君昊看着云居雁的眼神,就像厌恶云平昭眼中只有云居雁一样。可厌恶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嫉妒与羡慕。她坚信,是云居雁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小丫鬟看着云惜柔一脸的阴狠,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她低头道:“主子已经替姑娘安排妥当了住处。只待老太爷回了永州,事情淡了下来,您便能回城。主子希望姑娘能利用这几天好好想一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姑奶奶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姑娘了。姑爷对姑奶奶言听计从,舅老爷,舅夫人亦是……”
“够了!”云惜柔厉声打断了她,不悦地说:“此次若不是原本安排在沈家的人接连出事,我岂会这么狼狈?我知道他对如今的结局很不满意,但只要未到最后一刻,就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小丫鬟只能唯唯诺诺地退下,留下了一套粗布衣裳。云惜柔没有犹豫便换上了。她不稀罕云家六姑娘的身份,在云家,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这身份还让她束手束脚的。此刻她虽没能如愿成为沈家五少奶奶,但她和云居雁之间的战争才刚开始。
“姑娘!”不一会儿,先前的小丫鬟又慌慌张张回来了,一脸担忧地说:“沈家刚刚传来消息,姑奶奶去求了郡王爷。姑***意思,决不会让姑娘活着离开京城……”
“什么!”云惜柔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她居然猜到了,她居然想斩草除根!她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说着她不禁开始担忧。
虽然云辅才是当家做主的人,但宅子内既有云堇,又有锦绣,现在又加了一个沈君昊,除了云辅的这个耳房,她根本无处可躲。云辅的意思,是要送她去尼姑庵,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云居雁一定猜到了,等着半路送她去黄泉。“不行,我得赶快离开!”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焦躁。
“姑娘莫要着急。主子让奴婢传话问您,泰州陆家的陆二公子知道多少您和姑奶奶之间的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他要我藏在蒋家,那也得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宅子才行!”云惜柔无法确定云居雁对陆航说过多少。但她心中很清楚,要迷惑一个沈君灿并不难,但陆航的心只在云居雁身上,恐怕不会正眼看她。
“姑娘,要出这个宅子其实很容易,只要您愿意忍一忍。”小丫鬟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附在云惜柔耳边轻语,见她脸有不虞,急急道:“无论怎么样,只有保住了性命,才有机会考虑‘将来’。这么浅显的道理连奴婢都懂,姑娘不会不明白吧?”
“那出去之后呢?”云惜柔这是妥协的意思。对于仅有几面之缘的‘他’,她一直很佩服,也很敬重,不过她上京之后的种种不顺,也让她一度怀疑他的能力。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愿意听从他的安排行事。
“姑娘,主子说,他无论如何都会保姑娘周全。今天的事,主子牺牲这么多,完全都是为了姑娘一个。在主子心中,姑娘您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你快说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云惜柔的语气虽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心情却在小丫鬟的三言两语间明亮了不少。一直以来,她为的不过是“最重要”三个字。她希望自己像云居雁一样,对别人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而这个世上,只有他才能给她这种感觉。在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感觉。(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