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对楚怜儿说:“承认自己的心,真有那么难吗?”
与东离淳曾经是死对头,后来他用盅毒控制她,利用她,这让她怎么承认?承认自己有眼无珠,爱上那个把自己当棋子利用的敌人?
她爱上他吗?或许,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承认。
不过,不知是春红无意,还是授人之口,她对楚怜儿说,就在新帝登基不到半年,也就是前天,东离淳在南凌的势力,已在大将军黄允风的带领下,已顺利拿下京城,被困在皇宫里的皇帝,已成了傀儡。大军占领皇城后,又一路气势汹汹地开往西凌,断绝了河络王的粮草与辎重,实际上,东离国已是满目疮痍,国库空虚到连老鼠都不光顾,河络王领兵的十万大军,不等黄允风主动下令出击,已有大半士兵集体投降。
东离淳对付战败的俘虏,倒并未冷酷地杀掉,而是统统收到麾下,只是,那领头主帅河洛王就没那么好运了,被东离淳枭首示众,挂在西凌城上,暴晒三日。
那些集杆起义的叛党,不知已消失到哪个角落里去了,除了国内一些残余反抗势力外,东离淳离皇位之路已是不远。
这一场的战争打的非常漂亮,在没有伤及根本,只付出少数兵力与成本就夺得皇位,东离淳做到了,也赢得了全天下的老百姓。
听说,九月,东离淳就要起程回京,准备登基。
春红说的兴高采列,好像她的主子夺得皇位,也是与有荣嫣似的。
看着一脸兴奋的春红,楚怜儿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东离淳终于夺得皇位,那么,她的利用价值,也已消逝,接下来,他会怎么处置她?
忽然想到刚才他明明知道她是醒着的,可为何又装作不知道地吻她呢?除了捉弄她外,是否还包含了其他?
“小姐?”春红看着她,“在想什么?”
楚怜儿回过神来,摇头:“春红,你说东离淳马上就要登基做皇帝了,为什么不立即进京呢?非要等到九月才回去?夜长梦多这句话他没听说过吗?”通常哪一个夺得江山的皇帝不是马上登基,就怕情况有变,可东离淳仿佛是个变数。难道他就不怕除了皇帝潜隐的势力外,还有其他宗室皇亲造反吗?
春红想了下,猜测:“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主子们的事,哪需我们做下人的过问。不过,昨枉子又受伤了。”
楚怜儿心里一跳,差点打翻了面前的碗,忙问:“受伤?怎会受伤呢?”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反正今儿一大早,主子来您房间看望您时,脸颊上有好多的伤痕——”
一阵愕然,东离淳脸部受伤?一脸的伤痕?
春红兀自一脸气愤:“咱们主子长的俊美无敌,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那些刺客心怀嫉妒,就专门刺伤主子的脸,真是可恶。”
楚怜儿急的浑身是汗,忙拉着她问:“春红,他,他怎会受伤呢?严不严重?大夫看过没?”
春红想了想,摇头:“应该不是很严重的吧,伤口很小的,只是,整个脸又红又肿的,恐怕三五天不能出府了。”
楚怜儿已听不下去,东离淳脸上的伤已深深植入脑海,心里紧紧揪起,那个男人那么骄傲,那么追求完美的人,不管是吃饭拉稀都是那么的优雅,完美的不似在人间,怎能受伤呢?并且还是脸部,“那该死的刺客该死!”她火气腾腾地起身,咬牙切齿地:“春红,那刺客抓到没?”
春红愕然:“这个奴婢并不太清楚。”
楚怜儿瞪她:“一问三不知,你还是不是府里的大丫头?”不知何时,春红已换上了原来的青衣,改成了粉红,这是大丫环才有的装束。
春红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这么担心主子,为何不去看看他?”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楚怜儿重新坐下,脑海里又想起东离淳满面伤痕的模样。“我还未用膳呢,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春红用雪亮的勺子替她挖了一大块山渣薄蜜瓜片递入楚怜儿碗里,楚怜儿吃了一小口,在嘴里咀嚼了半天,忽然皱眉:“春红,这膳房是不是换厨子了?”
春红摇头:“没有啊。”
“可是,这味道怎么这么难吃?”
春红愕然:“不会啊,小姐,这山渣薄蜜瓜片还是你亲自传给厨子的,当初厨子依你做出后,你还吃的赞不绝口呢。怎么才短短几日功夫——”
楚怜儿道:“可能是我胃口换了吧。”她又吃口甜糯粥,又皱眉眉头:“春红,这粥煮的这么软干嘛?太浓了。”
“春红,还有这鱼片肉沫,味道怎么这么淡?”楚怜儿发觉今天的早膳都不合胃口,有些生气。
春红叹口气,小姐每天的膳食,恐怕连主子都赶不上,每天都要换新花样,并且还是南凌城最有名的大厨亲手烹制的。瞧,单今天的时膳也是丰富的让人流口水。
煮的软腻可口的红枣香糯粥,加入适量的红糖,又香又糯,一小盅清蒸鲜鱼片淋葱花肉沫,白色鱼片与绿色葱花在白玉似的盘里,点缀出五彩缤纷的鲜艳,令人食指大动。一盘产自南方的金丝蜜桂枣泥,捣碎泥块的山渣薄蜜瓜片,放入地窖经冷藏后,放入雪白小瓷碗里,凉爽可口又美味,甜酸味浓,香醇无比。这桌上哪一盘不是南凌城的极品。
“小姐,依我看,不是厨子做的味道不好,而是你的胃口不好。”她看着她心不在嫣的神情,抿唇笑道:“小姐,主子今日在府里,你要去看望他么?”
楚怜儿恼怒地瞪她:“我去看他做什么?”
春红笑笑:“如果你不去看望主子,您今天一整天都会没有胃口的。”
楚怜儿盯着绣天间一色绿荷袖口,道:“天气热的不像话,当然没有胃口了。春红,撤了吧,我,我出去走走。”
经过昨天的事,春红再也不敢放她一人出去,叫来其他丫环心拾了餐桌,亦步亦趋地归跟在楚怜儿身后,楚怜儿也不阻拦她,任她去。
出了碧竹圆,迎入眼前的就是精雅的小小庭院,虽不大,但假山池水应有尽有,曲长的拱桥,千奇百怪的太湖石在池中央傲然挺立,池子里开满了荷花,绿油油的一片,一些已露出了尖尖的荷角,碧绿荷叶下,游着一条条小金鱼,微风吹来,荷叶摇拽,眼前正是江南园林的庭院风光。
“小姐,您看荷花已经盛开了。”春红看着池子里开的最艳的那一束莲花。
楚怜儿“嗯”了声,目光四处飘荡着,春红忍俊不禁,“小姐,要找主子的房间吗?在那边呢。”
楚怜儿脸蓦地红了,斜眼剜了她一眼,“谁说我要去找他了?我只是来赏花。”话虽如此,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春红指的方向走去。
东离淳把自己的碧竹圆留给了楚怜儿,自已则搬到离碧竹圆不远的落梅院。落梅院顾名思义,就是种满了梅花而得名,此时正植夏天,梅花未开,只剩下一棵棵碧绿的树叶。
院门口立有数名身穿铁甲的侍卫,手持长矛,威风凛凛,气势卓然。楚怜儿忍不住皱眉,守卫的这么森严干嘛?生怕外人不知道这是东离淳住的地方?
驻足在原地,她看到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从那道门里出来,这群人有的身上还着戒装,可能从才战场回来吧,向东离淳汇报战况。
“春红,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啊?”楚怜儿指着另一批穿着长褂的男子问,这些人,清一色的文人打扮,有的所轻甚轻,有的则五十上下,个个精明厉害的样子,不知在东离淳手下扮演何种角色。
春红看了看:“这些是各地的商号掌柜,应该是来结帐的。”
“清帐?”楚怜儿好奇:“还未到年关嘛,就开始清帐了?”
“没法子嘛,主子马上就进京登基了,一般新帝登基通常都要大赦天下,犒赏君臣,尤其是出力甚多的将军能臣,还有数十万的将士,这可不是小数目——”
楚怜儿明白过来了,她知道东离国连连征战,再加上不断的天灾**,早已耗空了国库,他作为新皇,一上任,肯定得犒赏群臣,尤其是替他打江山的这批能人将士,可惜国库空虚到老鼠都不光顾,他也只能从自己的私人财产掏钱了。
唉,做皇帝做到这种地步,也真是难为他了。
“小姐,您要进去么?”春红见楚怜儿只顾沉思,却不动,忍不住问道。
楚怜儿看着裙据,想了想:“春红,咱们回去。”
“小姐,真的不进去了?”
反正东离淳身边有大夫不是吗?再说了,看他的手下个个谈笑风生的模样,他的伤应该不严重的。
回到房里,楚百般无聊,叫来春红,说要练字。
笔毛字也不说练就练的,练了一整个下午,写没写几个,纸倒浪费了不少,身子湿腻腻的,春红忙拿着毛巾拭她额上的汗水,笑道:“小姐,休息一下吧,瞧你,都出汗了。”
看着扔的满地都是纸,楚怜儿忽然有种犯罪的感觉,忙拾起才丢在地上的纸,“春红,这些纸贵吗?”
春红愣了愣:“这些纸是上等的宣纸,七十文钱一打。”
“一打有多少张?”
“一百卷。”
楚怜儿默默地算了下,相当于七钱一张的纸,比起现代四元二十张的四开的画纸,还要贵的多。
“咳,春红,我累了,都收拾下去吧。”
“小姐不练了?”春红一边收拾乱成一团的桌子,一边问。
“不练了,反正也练不好。”看着春红手里抱了一团的纸,楚怜儿有些心虚,东离淳四处想办法揍银子,可她却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白用,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忽然想起昨天在东离注的书房外听到成侨等的对话,她蓦地起身,朝外边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春红在身后猛叫。
“去找东离淳。”楚怜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急急地来到落梅院,守在院前的侍卫看到她后,迟疑了下,上前拦住楚怜儿:“小姐请止步。”
楚怜儿停下来,道:“侍卫大哥,东——二殿下在里面吗?”
数名侍卫都盯着她,目光带着审视,探索,“主子出去了。”
“那他去了哪?”
“这个奴才不知。”
楚怜儿有些失望,跨下脸,“小姐,主子公务繁忙,不在府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主子晚上就会回来的,不必担心。”春红安慰着她。
她担什么啊?她才不会担心呢。
重新回到碧竹圆,太阳猛烈起来,坐在竹制的贵妃躺椅上,楚怜儿有些提不劲,懒洋洋地看被风吹的东摇西摆的竹叶,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午后的微风带着丝丝凉爽,透过浓密的枝叶,棉棉细细地吹在身上,吹的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楚怜儿缓缓进入梦乡。
四周一片清净,屋内的丫环全都午休去了,只余下春红在一旁侍候,“小姐?小姐?”春红在她耳边轻轻低叫,见没反应,应是睡沉了去,不敢打扰她,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了件薄被,然后悄悄离开了。
其实楚怜儿是清醒的,只是她不想让这丫头成天跟在自己身后,连个放松的空间都没有。她正想起身,换个睡姿,趿了鞋,却不料又听到春红的声音。
“主子您来了?”身子僵住,楚怜儿猛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东离淳淡淡的声音从背后大门处传来,他边走边道:“怜儿呢?”
“小姐正在午睡。已经睡着了。”春红的声音很轻。
感觉有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楚怜儿装着睡着的模样,东离淳又道:“嗯,那就不要打扰她。”
“是!”
“怜儿今天心情如何?”
“姑娘今天有些心不在嫣的,吃饭也吃的极少。”
“为什么?是饭菜不合胃口?”东离淳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带着冷厉。
“不是的,可能有心事吧。”
“心事?”可以感觉他已皱起了眉头,“她有什么心事?”
“主子,其实,小姐她,她表面上不肯承认,但奴婢想,她心里对你也是——”
“唉哟!”楚怜儿忽然滚落在地面,发出一阵痛呼。她揉着被摔痛的屁股,秀眉拧起。
“怜儿?”东离淳飞快地走向她,抱起她轻放在躺椅上,语带薄责:“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痛没?”
楚怜儿不理会他的问候,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部,当看到他的脸上的伤时,愕然:“这,这就是你所谓的受伤?”只见东离淳的脸上,有几个细小的指甲大小的血印子,虽然已经结了疤,但也可以看出,决不是被利器伤,他的左颊上还有两道长长的血痕,无论如何也不会联想到是被刀剑所伤,倒像——
“东离淳,你,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楚怜儿摸着他的伤痕,声音颤抖,还有些结巴。
他看着她,神情柔和,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笑道:“被一个小野猫抓伤的。”
小野猫?
楚怜儿瞪大了眼,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忆起昨晚曾作过我梦,吃吃地道:“原来,昨晚,我不是在做梦——”她张大了嘴,看着他带笑的柔和脸庞,又羞又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