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儿吱唔答道:“嗯,我是从旁人嘴里听说过公子的大名,想不到,我果真见到你了。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扑噗”身边有人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楚怜儿忙回头,是跟在成云身后的黑衣人,应该是他的贴身护师之类的人物吧,看成云的穿着,应该是某大富人家的少爷。东离国的富豪之家,都有替自家儿子请保镖的嗜好。
成云目光扫了过去,原本如沐春风的眸光闪过凌厉的冷茫,黑衣人忙垂下头去。
楚怜儿没有发觉他们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兀自开心地道:“今日能与大名鼎鼎的成云公子同行,实乃小女子的荣幸。”
成云微微地笑着,神色一派淡定儒雅,可在楚怜儿未发现时,眸光却闪过一丝阴郁。
“哦,说了半天的话,我都还未自我介绍呢。”楚怜儿清清喉咙,“我姓楚,名怜儿,你就叫我怜儿好了。”
成云望着她,讶然挑眉:“姓楚?楚怜儿?”
“嗯,你叫我怜儿就行了。”
成云轻笑:“嗯,明日我就要离京去南凌,然后再去东凌,如若你不嫌弃的话,也一并去吧。”
“好!”能与梦中情人在一起,不管去哪里,她才不在乎呢。
“可是,南凌地处边镜,与大漠挨近,关外鞭挞女真那些蛮人时常扰乱百姓,这一去,凶险万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只有这么一房亲戚呢?谁叫我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蛤能请公子多多关照了。”就算南凌是虎穴狼窝,但有这个长相美丽的优质男陪在身边,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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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云为人还真不错,对楚怜儿很是礼遇,可是,礼遇的背后,又是淡漠与生疏。
楚怜儿每次想与他进一步交谈,都被他有礼却疏离的回答弄的讪讪地不敢再开口。
不过,成云这家伙的家庭条件应该非常不错的,瞧他,什么事都不必做,就有人侍候着,除了他身边的贴身护卫凌彬外,偿有两名侍卫和一个书僮。看这些下人对成云恭敬又敬佩的神情,料想这人还挺得下人爱戴的。
当然啰,成云长的很好看,那么美的男人,家世一流,虽然为人有些冷漠,还有些高高在上,但世家子弟嘛,哪个没有点公子哥的脾气?只要不咄咄逼人扯高气扬也算是个好主子了。
可是,不知是感觉还是心理作怪,楚怜儿总觉除了那两名侍卫外,那凌彬与小书僮对她好似也怀有敌意,对她爱理不理的,甚至当着成云的面,还对她冷言冷语。
楚怜儿想了想,也是,他们侍候主子都已很吃力了,现在再加上她这个米虫,肯定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没给她好脸色看,也属正常。
在京中呆了两天,楚怜儿一直呆在客栈里,不过,她听闻客栈有客人四处说着,边关战事吃紧,华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二皇子东离淳已离着亲信赶往西陵。
楚怜儿神秘一笑,东离淳才不会去西陵呢,昨天,他已秘密去了东凌了。
第三天一大清早,成云吩咐准备起程。楚怜儿的行李已被成云的侍卫拿到马车上去了。年约十五六岁的小书僮成侨扶着自家公子上了马车,凌彬独自骑马,跟在马车前边,两名侍卫走在后边。楚怜儿左看右看,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内很宽大,有吸石磁桌,靠窗的位置上,有一个尺来宽,六尺长的软榻,上边铺有一层毛毯,及一个梅花纹型枕头和一床织锦缎被。
成云坐在最中央的一个铺有厚厚软垫的梨木椅上,成侨坐他身旁一个矮小的凳子上,楚怜儿觑了眼柔软的软榻,不好意思坐到上边,可车内也无凳子,她望了望看看她笑话的小书僮,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成云,一屁股坐到软榻上,对上成侨气急败坏的脸儿,不由笑了笑:“没位置了,就将就一下吧。”
成侨嘴巴一摘,正待说话,成云清咳一声,他倏地住了嘴,不甘不愿地把脸别向一边。
古时候的马车,用的是木制或是铁制的车轮,没有弹簧,也没有轮胎,车子行在路上,坐在车内的人,不被折腾死,也被弄的腰酸背痛的。
走了一大段路,就算身上垫有厚厚的毛毯及厚褥,依然把楚怜儿弄的直不起腰来。她紧紧扶住车上两旁的扶手,紧蹙着秀眉,看着依然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的成云,楚怜儿很想倒在榻上睡个晕天暗地,可是,在成侨鄙夷又嘲讽的目光下,她硬是咬紧牙关,挺直腰背,不让他看笑话。
走了半天的路程,车子终于在一个路边茶馆处停了下来。
仿佛电视上看到过的,一间青瓦房旁边插着根旗杆,旗子上写有酒茶之类的字样,这就是本地人家,替过路客人准备些简单茶酒与点心的酒肆。
楚怜儿一行进入酒肆,里边七八张木桌上,已坐了八成满,清一色的短衣粗布衫,应该是普通的凡夫走卒。
店老板是名长相艳丽,浓妆艳抹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在这春寒陡峭的季节里,居然穿着低胸开氅的衣裙,露出半边酥胸,走起路来,胸前两团白花花的肉团颤悠悠地,楚怜儿心里撇撇嘴,看这副打头,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哟,几位爷,进来坐坐,歇歇脚,喝点茶,品点酒,吃些点心再赶路吧,我们店里有热乎乎的馒头,饺子,陷饼,牛肉干,可以打包,又可以填肚子——”那店家看到一袭白袍的成云,双眼一亮,尖着脚儿挨到他身边,用饱满的胸部蹭了蹭他的手臂,捏着嗓声娇声道:“这位爷,哪里人啊,第一次来本店吧,奴家叫玉堂春,是——”
成侨飞快闪身上前,硬是把那女子挤到一旁,他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若无其事地对成云恭敬地道:“公子,走了半天的路,您一定口渴了,小的先给您泡茶去。店家,你这里有开水吗?”
那女店家被人打断了好事,有些不悦,但脸上脸摆出娇笑道:“有,我这里长年供应茶酒,应有尽有,你们请坐,我去给公子爷泡茶去。”
“不必了,你只需给我开水就行了,开水在哪?我去提。”成侨一边说着,已奔进厨房了,在那女店家正惊呼“厨房油腻,恐污了小哥儿的手——”话声中,他已提着一盅开水出来。
那女店家跺跺脚,只得招呼了成云落坐。
成云走在前边,索先走到一张无人的桌子前。
成侨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块抹布,飞快地把桌子抹了一遍后,才对成云道:“公子,请上座。”成云头戴斗笠,从容坐到上方位置,成侨在他身边侍候的可勤了,从身边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罐子和纹有笔直青松图案的茶盅,放在桌上,用开水泡了茶,他先从罐里取出一茶匙,轻轻舀了两匙茶叶放入茶盅,然后轻轻倒了开水,再轻轻搅动,把茶水倒掉,再注入开水,小书僮手里茶壶,朝茶盏里注入。一高一低的动作,坐在成云身旁的楚怜儿看在眼里,她以往曾与小姨学过茶道,当然也会泡茶,这小书僮泡茶的动作,俗称“凤凰三点头”,是茶道中的精品泡法,要掌握火握,水温,及茶水的浓度和茶叶的份量。她见小书僮做的娴熟至极,专心认真的模样,暗道,真想不到,这小书僮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精通泡茶之道。
女店家看了成侨的动作,惊讶道:“唉哟,真看不出来,小哥儿年纪轻轻,就能懂得泡茶之法,公子爷好胜福气。公子,长涂拨涉,需要喝些酒么润润喉么?我们店里有远近驰名的梅花酿,桂花酿,香醇可口,酒香袭人——”
“嗯,都来一些吧。”成云淡淡地说。
想必是做成了一单生意,女店家艳丽的嘴儿咧的大大的,飞快地应了声,就闪着水蛇腰进厨房去了。
这时,立在成云身后的凌彬左右张望了下,附身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只听成云淡淡地说:“无妨,借机行事。”
楚怜儿愣了下,一双美目慢慢地移到了其他桌上的食客,这些食客穿着打扮,都是凡夫走卒的打扮,只是,从他们的神色看来,却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看了看凌彬面无表情的脸,及小书僮已上了警戒神色的眼,楚怜儿也暗自提起了心。
女店家拿了酒出来,放到桌上,成侨赶紧从怀中拿了晶莹剔透的玉杯,放到桌上,亲自拉了她手中的酒,亲自倒入杯子里,“公子,请用!”
楚怜儿当然没有成云如此好的待遇,看着面前一看就是劣质的杯子,偷偷瞄了眼成云,只见他轻掀了头上白纱,执起酒杯,放入唇边——
“哎,你——”楚怜儿见他真要喝下,不由急了。
成云看着她,对女店家道:“再替我拿些酒来,让大家喝个痛快。”女店家开心地应了声,摆着纤腰又进入厨房了。
成云转身,对楚怜儿轻笑,他用手指醮了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这点毒,放不倒我。”
楚怜儿看了看他写在桌上的字,心里更加奇怪,眼睁睁看着他把酒一饮而尽。
“装作喝的样子,等会儿见机行事。”成云又在桌上写上这几个字。
“姑娘,你怎么不喝呀?”这时,女店家拿着酒出来了,看成云已喝下整整两杯酒,不由咧开了嘴,却见楚怜儿身前的酒未动分豪,不由催促。
楚怜儿咬牙,执起酒杯,以长袖掩护,让酒慢慢侵入袖子。
女店家看着楚怜儿把酒喝了,又招呼着凌彬喝酒,凌彬却嘘着脸,一言不发。
女店家又劝,凌彬却纹风不动,她又走到他身前,用饱满的酥胸蹭着他的手臂,凌彬胀红了脸,却忍着不发。楚怜儿弊着笑,看着凌彬不知所措的模样。
女店家恼了,叉腰娇斥:“奶奶的,老娘劝你的酒,是看的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上。”她手里的酒杯狠狠朝地上一掷,发出清碎声响。
这知何时,周围原本喝酒的客人一个剑步,“忽”地围了上来,他们手中还拿着明晃晃的刀。这些人目光炯炯,全都盯着成云一人,想必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二话不说,就轮着刀,朝成云头上砍去。一把剑架住了砍去的刀,然后飞快地朝旁边一带,那名刺客已被带到一旁,楚怜儿定眼一看,是凌彬,他手里已握着一把利剑,与十来个刺客撕杀了起来。
小书僮与成云会不会武功,楚怜儿不知道,她只知道,一阵刀光剑影,她本人不知被谁一带,就生生地飞到了酒肆外边,与青草绿地为伍。
不过,很惊异地的是,她的屁股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想来这些刺客挺有素质的,并不想乱杀无辜。
这时,凌彬已与刺客们打成一团,他一人对付着六七个刺客,丝毫不见脚下凌乱,想来是真材实料。
可是,剩下的刺客呢?
楚怜儿慌张地朝店内瞄了瞄,不料,这一瞄,让她大惊失色。
成侨瘦小的身子,如同秋风落叶般,动作讯速,手脚麻利,他左冲右突,赤手空拳地与刺客们打成一团,刺客们不时被他一掌打飞,或是被一脚踢出了酒肆,躺在地上,**着半天都爬不起来。
再见成云,处于战圈中的他,对于在头顶眼前闪过的刀光剑影,却从容不迫地坐在凳子上,他身形动也未动,依然好整以瑕的喝着酒。如此血雨腥风的场影,丝毫没有慌乱,那份不迫与从容,一定是经历了太多这种突发事件。
一些刺客突破了成侨与凌彬的防线,奔到成云面前,提刀就砍,却被成云身后的侍后一刀架开了,偷袭不成,反被砍断一条臂膀,血淋淋的,洒了一地。
楚怜儿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这时,那长相妖娆的女店家一改先前的娇媚,她河东狮吼一声,手上已多了把剑,气势汹汹地朝成云袭去。
这女店家武功挺好的,成侨与她纠缠了一阵子,被支的手忙脚乱,后来还是解决了所有刺客的凌彬上前加入战局,才生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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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结束了,除了被杀死的刺客,偿有几名躺在地上**,包括那名女店家。
两名侍卫与凌彬把还活着的刺客提到成云面前,成云隔着白纱,看不出他的神情。
“你们是谁派来的?”几名偿活着的刺客不是断了手,就是身上挨了几剑,全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强忍着痛的样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楚怜儿站在外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了看成云,这人到底什么身份,为何会有刺客刺杀?
那些刺客不答话,凌彬恨恨地呸了声,一脚踩在一名刺客的痛处上,听那刺客额上冷汗涔涔的模样,想必脚下不轻。
不过,这些刺客倒真是条汉子,被凌彬毫不留情地折磨,居然咬牙不吱一声,只除了那名女店家。
凌彬冷笑一声:“别以为不作声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他一把扯过刺客腰间上的玩意,拿到成云面前,“主子请看,绣有鹰的钱袋,是三皇子的人马。”
成云细长白晰的手执起瞄了瞄,没有开口,倒是他身旁的小书僮开口了:“绣功这么别扭,拙劣,分明是故意栽赃。”
凌彬恍然:“该不会是四皇子——”
与成侨交换了个眼神,凌彬问成云:“公子,这些刺客怎么办?”
成云淡淡地挥了挥衣袖,楚怜儿不明白是何意思,忽然听到一阵闷哼,她抬眼瞧去,地上的刺客全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脖子上汩汩地涌着鲜血——
蓦地全身发寒,她抱紧了双臂,惊恐地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成云,他对于眼前的血腥场面仿佛事不关已似的,仍然闲情逸致品盅喝茶。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终于得到了应证。
“等等,我与他们不是一伙的,不要杀我。”凌彬手起刀落,杀光了所有活着的刺客后,正提着血淋淋的剑朝女店家走去,女店家忙大呼出声。
凌彬停下脚步,看了成云一眼。
楚怜儿也望着成云,这女店家想必是受了这伙刺客的挑唆或是威胁利诱,只是不知成云会作何处理。
成云静静坐在凳上,这时,屋子又出来几个人,清一色的美貌女子,玉容惨淡,秀发凌乱,被一伙人推拉着丢在成云面前。
“公子,这些女子神情鬼崇,标下起了疑心,就上前寻问,哪想她们二话不说就拨剑刺来,于是标上就擒了她们来。谨听——公子发落。”一名看上去精明彪悍的汉子朝成云拱拳说着。
楚怜儿更是不解,这伙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怎么先前没有见过?
三名美貌如花的女子跌坐在地上,动也不动,能拨剑相刺,想必是有功夫在身的,可却跌坐在地上,抱成一团,瑟瑟地发着抖,华丽衣衫已弄的破烂不堪,已带了些彩,想必是被打怕了吧。
“你们是谁派来的?”成云温润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丝毫火气,却冷冽如冰。第一次听到他冰冷刺骨的声音,楚怜儿忽然忆起,这个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公子饶命啊,我们,我们只是被大皇子——”
楚怜儿偷偷觑了这几位女子,虽然都是一副战战兢兢面无人色的模样,但长得确实不错,腰是腰,胸是胸的。那么冷的天气,还穿的那么暴露,身份不言而明。
成云面无表情,他穿着红色对襟雪色锦袍,腰束玉带,上边系着斑斓五彩的琥珀玉石丝绦结儿,外罩金色格子挑金线尖角比肩,袍子的下摆,绣着栩栩如生的祥瑞禽兽,张牙舞爪的,甚是威严。
他坐在凳上,身后立着两名侍卫,二人按刀而立,神色肃然,威风凛凛的。一脸清秀的小书僮,恭敬地托着手里的玉盘,上边一盏青色茶盅,“公子,请漱口!”
成云轻掀白纱,露出微勾的唇角,垂目,敛眉,伸出细瘦好看的手,从小书僮手里接过茶盅,轻轻拨动着茶盖,呷了口后,再交到成侨手里。那动作,优雅极了,仿佛一道艺术,看的楚怜儿即羡慕又惊艳。
只是,成云这副模样,好像一个人。那个人也与他一样,神情淡漠,举止优雅。
那个人是谁呢?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但很快她就摇头否决,东离淳已去东陵,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成云扫了眼地上的美人儿,对那名汉子道:“青恒,这些美人,你喜欢哪个?”
叫青恒的年轻人恭敬地道:“标下谢公子恩典。卑下全心替主子办事,暂不考虑成家。”
成云淡淡地道:“你长年在外奔波,成个家也好,免得总像拼命三朗一样。”
青恒神色激动,单膝跪地,道:“属下谢主子恩典,只是,属下实无娶妻的打算,请主子收回成命。”
成云的语气依然淡淡,“也好,我也不勉强,只是,这些女子总是三皇——子送我的,我就借花献佛,给你做个侍妾吧。”
齐恒愣了一下,跪地,谢恩。从几名女子当中挑了一个长相娇美,一脸楚楚动人的年轻娇美的女子。那名被选中的女子露出欣喜的神情。
成云那长长的云袖朝她轻轻一拂,她全身一震,蓦地盈盈站了起来,
“婢子谢公子不杀之恩!”
成云的雪白云袖又朝她轻轻一拂,蓦地,她如同被抽空了气的皮球,软棉棉地倒在地上。
楚怜儿大惊,不明白她怎么了。
只见那女子惨白着脸色,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有气无力地朝成云哭喊:“你好恶毒,居然废了我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