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太太又愣了愣,脸色有些黯然,似乎热情一下子就淡了,再次浮上了悲伤。
是啊,她去了,又算什么呢?当年,父亲才去世,自己的母亲兄长侄儿侄女们就将邓长年逐出了家门!她是看着邓长年长大的不错,但她却与驱逐他的那些人在血脉上更近!
这些年,他都不来看她,是不是对她也有怨气?那她去了,是不是要遭受嫌弃?
沈大老爷很快察觉到了屋里气氛不对,抬头看了一眼沈大太太,立即就皱眉,不悦地道:“夫人,你又在想什么?”
沈大太太搁下笔,掏出帕子拭了一下眼中的湿意,道:“我在想,长年他是不是一直都再很我?不然,怎么一走这么多年也没个信!”
“你这样想?”沈大老爷皱眉道:“他哪年少了你的年礼还是怎么的?怎么就变成恨你了?夫人,是你自己想差了!”
“当年邓府的人对他不好,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可没有一点儿对他不好的!他要是分不清个好歹,直接不再与咱们交往就是了,还送年礼做什么!再说,无论当年他遭受了怎样的不公,邓府都没了,他有什么样的怨气也消了!除了那个痴傻的哥哥,他现在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吧?”
“被逐出家,他难道不伤心!邓府没了,他难道不难过!你是长辈,怎么说,也该是你去安慰他,而不是他安慰你!而你这些年就光顾着自己伤心了,又何曾管过他!”
“以我说,他就该怨气恼你!他最难的时候,你没管他!他好的时候,你也没为他高兴!”
往日,沈大老爷虽然被沈大太太总是一副悲伤模样弄的很是不舒服,但儿女们都大了,她也多半时间都在礼佛,他也就懒得去说什么。但今年沈柔凝来请安。谈起了京城事物,说到了邓长年,这让沈大老爷就不得不多一份心思了。
沈家是这一片地方有名望的士绅。
一直以来,当地的官员。都与他们这些士绅关系良好。便是有些小矛盾,他们舍出一些财物,那些官员也会懂得见好就收,不会往死里磕。说到底,也是他们这样的家族绵延多年。人脉并非一般。
不管有没有什么大抱负,拓展人脉总是有好处的。
邓长年一个年纪轻轻的侯爷,明明与沈氏有着很好的关系,为什么不去维系,反而非要去斩断了!他既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看不得沈大太太这样子了!
沈大太太被这一番重话说的就是一懵,呆滞了很久。
半天,她才回神,抹干眼睛,问沈大老爷道:“老爷。你是说,我应该去找长年好好谈谈?”
“你更该去他说说,解释一下这些年你为什么对他不闻不问。”沈大老爷沉声道。
……
沈柔凝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沈大老爷和沈大太太又说了什么话。
她还要一一拜会族里的长辈们,一一奉上礼物。值得一提的是,沈二老爷居然在家没有出门,向沈柔凝问了许多南洋商行的事情,言语中颇为羡慕。
“……我们听说,其实南洋地方大的很,几乎到处都是能种粮食的好土地。”陈二老爷叹息道:“只是我们这样背景不深厚的小家族。谨慎为要,传家立世靠的是眼底下看得见摸的着的土地,实在不敢冒险。”
“阿凝,你怕是不知道。”陈二老爷在与沈柔凝的交谈之中。察觉到沈柔凝十分有见识,不知不觉就多说了些,苦涩地道:“眼下大庆的粮食便宜了,但土地的价格却是硬生生地翻了一倍!这个价,还在往上走!粮食便宜了,种地已经开始亏钱了!尤其是如今佃户都少了。种地人手都不够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一路上,都有土地在抛荒了……”
沈柔凝愣了愣:“二伯父,真的有土地抛荒吗?确定不是在歇田?”
“阿凝也知道歇田?”沈二老爷有些诧异,又一想家里的姑娘家都识字读书,与那些小户人家不同,也没有多想,向沈柔凝解释道:“歇田多半都在冬季时候……春天不耕种的情况,是几乎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我在书有看到说,不是有歇好几年的吗?土地也要养一养,难道不是?”沈柔凝又问道。
沈二老爷点头道:“是这样。但阿凝,以土地少粮食精贵,许多人都没有地可以种,谁舍得让田地一养好几年的?能长一粒谷子就是一粒谷子!现在,土地依旧贵的很,但粮食……”他摇了摇头。
“如今天下一统,天下太平,南北流通了……我听说,今年南洋商行的粮食,绝大部分都运往北方去了。而且还不怎么够。”沈柔凝倒没有觉得这个情况有什么值得太担心的:“二伯父,这太平年景一来,人口就会越来越多。若是二伯父有空去南洋看一看,就会知道,南洋那里,咱们占下来的土地并不多,也就是两个三县的地域大小。这么大点儿地方,就是一年三季,出产也是有限。粮食不会继续往下降的。”
她听陈厚蕴提过这一点。
从前朝末年吏治黑暗,几经天灾民乱,烽火遍地,到后来南北对立又打了十几年的大战,这中间不知道消耗掉了多少人口!可以说是百不存一!就算后来南北相对和平下来,修养了几十年,但到底不是天下太平之时,增长的人口也是有数的,又在前几年的统一战争中消耗了一部分,哪里还能剩下什么!
要知道,大庆虽然损失有限,但北金的六七十万大军,最后几乎都打没了!
眼下粮食看似很多,也仅限在江南罢了,北方依旧有不知道多少人再挨饿!……而待人口繁衍,十来年之后,说不定遇上点儿小天灾,粮食说不定就紧张的很了!
沈二老爷闻言,拧眉思索片刻,赞道:“阿凝,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多虑了。”他想起刚才沈柔凝的提议,有些兴奋起来,问道:“那阿凝,听你的语气,你莫非还去过南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