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沈柔凝与陈厚琪一起先是去拜见了沈大老爷夫妻。一番客套之后,陈厚琪便提出了告辞,沈大老爷夫妻让人去送了陈厚琪,却是将沈柔凝留了下来。
又是一番问询。
沈柔凝斟酌着回答了。
他们夫妻久在山居,对京里关注的少,对各种隐秘之事知道更少,也就没有问什么让沈柔凝难以回答的问题。到后来说话的,就换成了沈大太太。
沈大太太苍老了许多,眉目尚算平和,身上浮动着檀香味儿,不断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底不时流露出悲悯之色。
早些时候,在邓府被抄家灭口之时,她得到消息,大病了一场。幸好邓家还留下了一个在她眼底下长大的邓长年,这才让她慢慢地缓了过来,病也算是痊愈了,但损耗的,也难以补回来了。病好之后,她就信了佛,在家中建了一个佛堂,成了半个居士。
“……长年如今怎样?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沈大太太轻叹道:“当年邓家那般兴盛,如今却只剩下长年一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有长年表哥在,邓家就不会落寂下去,大伯母应该宽心才是。”沈柔凝轻声规劝道。
当年邓氏被抄家之时,留在大山里的邓氏祖宅也被收归皇室。直到邓长年封候之时, 推辞了其他赏赐,向皇室要回了邓氏祖地,日常祭祀不落。邓氏并没有断了血脉。
“大伯母知道吧?太子殿下就要大婚了。”沈柔凝微笑着道:“就在不久前,长年表哥认下了一位姑娘作为义妹,而那位姑娘也是有大造化之人,很得太子欢心,会与太子妃一同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良娣。他日入宫,便是四妃之一……如此,邓家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沈柔凝是想要宽慰沈大太太。虽然素日往来不太多,但邓氏是她的娘家。
但沈大太太听她这么一说。怔了一下之后,反而更加忧虑起来,问沈柔凝道:“阿凝,你与我详细说说。长年的这个义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唉,这些年我其实早就想通了,这荣华富贵虽然好,一步登天看起来很诱人。但往往也就是灾难,而且是一家一族的灾难!若非是因为邓氏女进宫,便是邓氏有错,又何至于有抄家灭族的大祸?你外公陈公一门,才真正是睿智之人!”
又说到了沈柔凝身上,叹息道:“你不愿进宫,族里是有些人不能理解,但大伯母却是支持的。”
“多谢大伯母。”沈柔凝不欲多谈自己,就继续回答沈大太太的问题,道:“大伯母不必过于忧心。长年表哥认下义妹。也是因为相助太子殿下……”她向沈大太太解释了一番,才让沈大太太的忧虑之色渐渐淡下来。
“若是大伯母有空,应当去京城走一走。”沈柔凝轻声道:“威武候府如今连个长辈都没有,长年表哥的婚事都被耽搁许久了,都没有人替他操持。”她觉得沈大太太眼下的状态很有些问题。不像是看破红尘的淡然,反而更多的是无根由的悲观。所以,沈柔凝想要让沈大太太找点儿事情做。
也算是帮一下邓长年。
威武候府过分冷清,她便是没去过,也觉得难受的很。
沈大太太闻言愣了愣,关切地道:“你是说。长年的终身大事,依旧没有着落?不是说他与明义候府认亲了吗?怎么叫做没有亲人长辈?”明义候府那一大家子,怎么能没个长辈!
沈柔凝微微苦笑:“多少年没有往来的亲戚,又因为长年表哥在军中立功才重新相认的……大伯母。您觉得,明义候府真的有替长年表哥操心的长辈吗?就是明义候府早就霸占了威武候夫人这个位置,却还要拖着不肯定下来,仿佛郑氏的好女儿嫁给长年表哥是吃亏了一般……”
“说来说去,还是长年表哥如今在京城人单力薄,总不免被人轻视慢待吧。”
沈大太太伤感的神色不禁变了变。脸色浮现出了怒意,道:“阿凝,你是说,那明义候一直都是在欺压长年?长年他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侯爷,他们明义候府又凭什么欺压长年!那郑氏想将女儿嫁入威武候府,也得看长年想不想要!”
沈柔凝就与沈大太太说起了话来。
她离开的时候,沈大太太身上那种悲观之意已经去了大半,代替的是愤怒和焦虑。沈大太太已经打定主意近期入京,去威武候府替邓长年坐镇去了。至少,要替邓长年娶回一个满意的姑娘,让候府有了女主人。
她有些等不及,立即就开始研磨给邓长年去信。
“我好像记得,你那个侄儿小时候很喜欢四丫头来着?”沈大老爷坐在那里左右无事,随意开口道。他没有什么大抱负,一直都是遵循着祖训,安稳地经营着沈氏的族地。打交道的,也不过是这一个县的官吏士绅们。心态一直都很不错。
沈大太太运笔就是一顿,口中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候两个人不是还小吗?能懂什么。”她不禁也开始想,沈柔凝配不配邓长年呢?
邓长年现在并不是当年邓家的一个病弱小子了。他是战功赫赫的威武候。
而沈柔凝也不能算是隐居山村的沈氏的一个姑娘家。她的外家地位显赫,长辈们对她疼爱至极……
若是两个人能成就姻缘,那威武候府在京城就不算是单薄没有根基了!
“也是的。”沈大老爷没有沈大太太想得多。他端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紫砂壶把玩,一边随意地道:“我看刚才那丫头说起长年侄儿的时候,神态十分自然,估计这两个小辈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发展了……”他看了一眼沈大太太,叮嘱道:“你是长辈,却是隔了一层的长辈。长年侄儿也不比当年了那个病怏怏的小子了。你要摆正位置,这婚姻大事,还是要听他本人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