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第五十三章 出门

或许是心中有了期盼，顾成卉就觉得日子是过得特别地快，二月初八好像一转眼就到了。这一天忍冬早了半个时辰叫她起床，收拾梳洗完毕，又换了一身素淡清丽的装扮后，便由许妈妈给她讲了一遍进寺上香的规矩和习惯：这几个仆人早就适应了，自家姑娘时不时地就会缺一点常识。好在以前那位真正的顾五寡言少语，身边也不爱带仆人伺候，因此顾成卉这些小毛病，也都叫丫鬟们自个儿找理由解释明白了。

毕竟是出门在外，带的人数就有了规定——每位姑娘都得带上一位妈妈、两个丫鬟随行。顾成卉想了想，就叫了忍冬和细辛服侍，还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给半夏和橘白带东西回来，哄得留守的丫头们都高兴了，去寿安堂的正屋见了祖母。

孙氏人品虽然可议，但理家的本事却是不差的：老夫人、自己两位主子，再加上六个少爷小姐，以及随行的一大堆丫鬟婆子、赶车备马的小厮家丁，一共好几十人，全让她安排得妥妥帖帖、井井有条。顾成卉随着女眷们俱都来到了二门处，见垂花门外一辆一辆青油布马车排成了一列，每一辆车前都有两个粗壮仆妇伺候上车。老夫人早已由孙氏扶着，上了打头那一辆车了，其余的所有女眷便依次准备登车。因两位姑娘要共乘一辆马车，顾成卉就对顾七笑道：“好久没有和妹妹说话了，咱们不如同坐一辆车，好好叙一叙罢？”

这话一说，别说顾七了，周围一圈人都摆出了明明白白的惊讶之色来。顾七看着她，不由把胳膊抱在了胸前，斜眼瞧她道：“五姐姐今日倒好兴致，与我有什么好说？你又打了什么主意？”自从撕破过脸，她是连装也懒得和顾五装了。顾成卉微笑道：“七妹妹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你要是不肯，我自也不会勉强你。”

孙氏此刻正服侍老夫人呢，并不在左近，顾七就看了看其他的两个姐姐，但这两个庶女一向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的，她们又能提出什么意见来？一时顾七就拿不定主意。她忽然就怀念起了自己远嫁的二姐来：虽说二姐在的时候，风头尽都是她的，可要是有了二姐帮衬，自己又怎么总会被顾五拿捏着？——顾七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一咬牙道：“好吧！你上车！我倒要看看……”

顾成卉忍着笑，带着忍冬就上了一辆青蓬四**马车，又吩咐细辛和许妈妈去后面仆人的车里坐着。顾七看她这么爽快，又有点后悔了，在车下绕了几个圈子才上来——其实顾成卉根本也没想怎么着她，不过是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孙氏有什么打算，跟顾七一辆车，孙氏投鼠忌器，自己也能更安全一些而已。

待夫人小姐们都坐好了，不多一会，就听到一声皮鞭破空的脆响，马车随之前进起来。顾成卉头一次坐马车，不免觉得新奇，就四下打量起车厢内部。正中一张小小的木头台子，连着车厢的地板，一边是一个四方的窗子，挂了帘子遮着。早就听许妈妈说过，女子坐车是不能够随便掀窗帘子的往外瞧的，因此她也不敢去犯——毕竟对面还有个顾七盯着呢。又听见一阵大门被缓缓打开的声音，这辆装着闺阁女子的车这时才终于出了牢笼了。

车走得不快，行了一小会儿，喧闹的人声就由远及近地，渐渐传进了车厢里。忍冬因为以前经常偷偷出府卖绣活，对这条路是很熟的，此刻听了路上声响就小声给顾成卉讲起来：“……咱们是从六城胡同儿里出来了，走上一会儿若左拐，就是去东市的方向。您听听这买卖声，离东市越近，就越清楚，那可真是卖什么的都有，什么样的人都不缺……”

对面的顾七，也顾忌着顾成卉，所以也一直不敢去掀帘子。但她毕竟不像顾成卉一样见识过更盛大的繁华，又是八年来第一回出府，听见什么“糖葫芦嘞！”“新进的脂粉！”早就心痒难耐了，此刻听了忍冬在一旁介绍，更是急得只在窗户前来回乱窜。

她这才后悔了：要是和四姐六姐一辆车，怕是早就能看个过瘾了！哪里至于受这个磋摩！

正懊悔着，忽然听对面顾成卉说了一句：“想看就看罢，只是别埋怨我。若是和顾四一辆车，怕你看完了回府才要挨太太的罚呢。顾六或许倒不至于告你小状，但唠叨几句是免不了的，又哪会像我一样大方。”

顾七一愣，就看向了自己的丫鬟鱼雁，意思很明确：莫非我刚才把心里想的，不经意间说出口了？鱼雁张着嘴，只摇了摇头。顾成卉看得好笑，闭上眼也不去理她。顾七原地磨了一会，终于受不得诱惑，朝她说道：“好，既然你身为姐姐都不拦着，那我年纪小，更不怕了！只是你若食言，到时闹了出去，身为长姐却不知教导妹妹，那不好看的可就是你了！”

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天真气，就又被她的鄙陋心计给盖住了。顾成卉心里叹了口气，有点腻味，就懒得回应她，只叫忍冬拿些点心出来。许妈妈做的点心那是一绝，香甜绵软，回味无穷，真是吃也吃不腻。顾成卉好久没吃了，便连着用了两块，顾七瞧了就有点不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居然只知道吃！”她好像坐在热碳上似的，身子扭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把帘子拎起来了一个角。

这一个布角一抬起来，外头的热闹气顿时涌了进来，人声也鲜活了，车厢里好像一下就活泛了起来。顾七赶忙贴了一只眼睛上去痴痴地望着，表情又是惊叹又是着迷，看的好像不是闹市而是什么戏法一般。顾成卉被她这样弄得也好奇了，便也依样捏起一个角，小心地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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