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臣两指并拢,化作剑指刺向正前方。
虚无处涟漪震荡,一只肌肉爆炸的手缓缓探出,快若闪电地与剑指点在一起。
一股黑白的风暴席卷,厉臣无惧上前,硬悍一击铁拳,反手一击,将这尊金铁浇灌而成,无坚不摧的傀儡的手臂打得弯曲,耳畔突兀响起刺耳的风声,他不管不顾,顶着压力强行迈出一步,怒喝中,纯粹的拳罡咆哮而去。
厉臣的一双肉掌赤红如血,蒸汽如烟,弥漫四去。
巨响中,一道黑线倒飞出去,撞在典台,砸出大坑,再无半点声响。
两柄锋利的铁剑自后背袭来,轻而易举地破开衣袍,又意料之中的被阻碍在皮肤上,锐利的气流与那细腻紧致的肌肤磨蹭,竟溅出无数火星,厉臣转过身,一手握住一柄铁剑,微微一用力,便将其掰成两截,丢在地上。
放眼望去,典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上面躺着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傀儡。
厉臣长长呼出一口滚烫的白气,扭头笑问道:“还有没有?”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黑衫青年,长相儒雅,面容温和,此刻脸上挂着一丝苦涩,摇头说道:“若再打下去,就是要分生死了,不曾想到阁下剑术精湛,就连肉身也同样无敌。”
上台一炷香,厉臣从头到尾便以双拳对敌,镇杀傀儡,这位万傀宗的天骄表现不曾让人失望,神枢下境就做到了很多金丹境都难做到的心操,同控六尊傀儡,但面对那青年,依旧不敌,这让黑衫青年苦涩得很。
“我认输。”黑衫青年倒也干脆,抱拳说完,就转身下台去。
四方宾客见状,顿时发出阵阵哗然。
黑衫青年已是万傀宗重点培养的天之骄子,不少人甚至认为,即便遇上那几个妖孽无比的存在,他都能做到自保不输,不曾想到,却是在这里,栽了个大跟头,虽然双方都留有余力,但谁都知道,厉臣还未用剑,插在典台中央的石剑至今为止还未被他动用过,即使黑衫青年全力,不再留力,又如何能赢过那人。
轩辕胜雪嘴角微微上扬。
韩雪娅平静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过耀眼了,如果说这天下骄子如闪耀的星辰,那么他便是可灼瞎人眼的大日,悬于天幕,何物敢与之争高?我甚至能看到那些宗门世族的祖师脸黑得跟个锅底的模样。”
她望着典台上独自站着的青年。
与她一样的,还有无数女子满怀爱慕的视线投向青年。
和这些爱慕的视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天之骄子充满忌惮的目光。
这一次万傀宗的白幽食输了,下一次又换谁上去?换句话说,到现在,还有谁敢保证自己能够击败厉臣,不少人想起之前登台挑战的那些人,无论是谁,都没能让厉臣用剑,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可以战胜他呢?
于是这些人将视线投向了几个方位。
众人察觉到这些视线,也同样望去。
五个方位。
代表了五位天之骄子。
厉臣好整以暇地看了一遍,咧嘴笑道:“一个个上也太麻烦了,不如一块上?”
一位青年倏然起身,神色淡漠,附近的同门亦是站起,一时间,凛然的剑气释放出来,充斥着难以想象的昂然战意。
“狂妄,你当真以为你无敌了吗?”青年冷眼看向厉臣,不客气说道。
虽然青年他们没有自明身份,但这些人身上的道袍式样,已经告诉众人,他们是云龙剑谷的弟子,大商朝除去天蜀剑宗外,仅有一个剑道立宗的仙家势力,五宗内,也是最为拔尖的存在,平日里仗着师门的威势,素来嚣张跋扈,早就看厉臣很不顺眼了。
厉臣轻轻一笑,随意道:“若不巧的,你是云龙剑谷的未来顶梁柱,本就废物的云龙剑谷算是真的废了,败在你手上,堂堂剑修,剑不直,心不正,有什么资格向我问出这句话?你配吗?连门槛都迈不过去的废物东西。”
青年脸色铁青,眼眸仿佛喷火一般。
不止是他,身边的同门也是义愤填膺,就算你天蜀剑宗剑修如云,底蕴深厚,凭什么侮辱云龙剑谷?真当我们都死了吗?
一位骑乘白驹来到山峰间的蓝裙女子,恰逢听到这话,抿嘴娇笑。
府内,一位面相阴冷的老人看向站在座椅后面的捧剑女子,说道:“我要个说法。”
捧剑女子境界不高,不过是金丹瓶颈,直面一位真婴境老祖师,却丝毫不慌,瞥了一眼光卷里的厉臣,红唇微动,轻笑说道:“他是天行者,一言一举皆代表宗门意志。”
这句话的意思已足够直白。
所以面色阴冷的老人缓缓起身,其他宗门怕你天蜀剑宗,我云龙剑谷可是不怕。
一位真婴境剑修,而且是实打实厮杀得来的境界,不是单靠苦修,又或者是吞服天材地宝的真婴境,其实比起天蜀剑宗的真婴境,差不了多少,何况捧剑女子还是金丹境,两者之间,一旦厮杀起来,相比很快就会有结果。
捧剑女子平静说道:“大人莫要意气用事,到时候破坏天行大典,代价很严重。”
“代价?什么代价。”老人嗤笑问道。
捧剑女子看向北方,淡淡道:“那么五宗从此就要少一宗了。”
一句简洁的话语传出,却让府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原本注意力一直在光卷上,不打算掺和的轩辕氏主母也忍不住将视线收回,看向对峙的两人,脸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在场的青山王神色平静,恍若未闻。
若是按照大商朝颁布的法律,宗与宗间发生的纠纷恩怨,皇族赵氏有权出面调和,再不济,也要保持相对的安静,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尽量避免山上恩怨,祸及山下,开国数百年来,已经有不止一桩山上恩怨,殃及山下凡人,死伤何止数万计,是真正的浮尸千里。
红鹤公主看了一眼青山王,还能保持平静,至于内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阴冷老人平静说道:“你在威胁我?一个小小剑侍竟敢有此胆量,不愧是天蜀剑宗。”
捧剑女子微微屈身,然后抬头看着阴冷老人,说道:“不是威胁,我只在说一个事实,若是不服,贵宗弟子可以自行讨回,又何必在此浪费口舌,打无用的口水仗。”
说完,她望向了光卷里,正是那位青年登上典台,直面厉臣。
阴冷老人平静道:“他打不赢那家伙。”
捧剑女子笑道:“大人有理。”
咻。
剑光一掠而过,厉臣头一歪,很是轻松躲过。
再有一道剑光浮现,他竟直接握拳打碎。
丘封礼抬手一握,漆黑如墨如玉的长剑在手,一晃之下,直奔厉臣而去,剑光如虹,铺天盖地,竟是笼罩了厉臣的全身。
厉臣后退一步,伸手屈指一弹,准确无误地磕碰在长剑剑尖之上。
火星飞舞,如一朵盛开的火花。
丘封礼神色不改,攻势被封,凌然的剑势骤然变换。
厉臣瞧准剑势改换刹那的破绽,一手赤红如血,捏有拳印,轰了过去。
丘封礼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这个破绽是他故意卖给厉臣的,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上当了,柔弱如风的剑势瞬间恢复原样,强势如山,倾斜砸落,万钧之力,直直斩落下去,又好像是一头真龙下凡,吟啸九天。
神枢下境的修为释放出来,二十四个圆满窍穴浮现于身外,皆有一位位模糊身影盘坐,诵颂真言道意,祭出法器,相助丘封礼,令得他的这一击威势暴涨,几欲超过寻常神枢上境,他自信,面对这一剑,厉臣必败。
“还是太弱。”厉臣遥摇头,拳印不改,直直轰了过去。
丘封礼怒喝道:“给我滚。”
剑携无匹之力斩在了那拳头之上,磅礴的重量,让得厉臣脚下的台地瞬间炸出一个大坑,就连厉臣的双膝也微微弯曲。
一些天骄睁大眼睛,内心疯狂大喊道:“输了输了,他要输了。”
不一定要自己亲自赢过,只要他输,哪怕是输一次也好。
这样的话,就能证明他不是真无敌,世间犹有其敌手。
怀抱这这个信念,他们就能突破极限,向着那个目标不断的前进。
轰隆。
滔天的轰鸣甚至让典台蓦然一震。
厉臣的两只脚已深陷大地之中,沉重的剑势似乎要将他的手折断。
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如今的厉臣,已经全面陷入了劣势之中,似乎下一刻落败也不奇怪的境地,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神色平静地说出了那句话,就像之前他说的那样。
“还是太弱。”
丘封礼脸上浮现一抹讥讽。
厉臣朝他咧嘴一笑,拳头松开,五指摊开,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那柄墨玉漆黑的长剑,三十三个虚幻窍穴浮现,衍生圆满之意,生生不息,他笑道:“你还是不行,太弱了一点,回头让你的大师兄过来。”
咔嚓。
刺耳的声音回荡。
就如之前的两柄锋利的铁剑一样,长剑为厉臣硬生生握断。
丘封礼脸上尚残留着讥讽,瞧着手中的半截墨玉剑,眼皮狂跳,心中的危险感正在疯狂的向他警报着,他毫不犹豫地后退,却撞在了一堵墙上,再难后退丝毫,他转过头,哪里是墙,分明是一个人,朝他微笑着。
厉臣无言握拳砸在丘封礼的天灵盖上。
击溃他的防护,磅礴的巨力挟裹着他倒飞出去,撞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厉臣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笑道:“既然剑法不精,回去好好练。”
云龙剑谷的几位弟子大感羞辱,却又无可奈何,最能打的一位已经昏死,总不能让自己这些通窍境上去跟人拼命,虽然对方看着也是通窍境,但却是连神枢境都能轻易赢下。
府内,捧剑女子微微低头,平静道:“还请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小女子计较。”
阴冷老人神色平静。
四周的祖师长老有些无言,只能说……果然是天蜀剑宗。
厉臣看着其中一位打算登台的天之骄子,笑道:“你当年还欠我一条命,如果想现在上台的话,就趁热打铁,把欠的债都还了,不然的话,还请离开,他日有缘再叙。”
他对话的人,是湘泽司徒氏的一位青年,长相平庸,由始至终都表现得有些木讷,此刻站在典台下,听了厉臣的话,不由得睁大眼睛,看仔细厉臣的长相,然后毫不犹豫的作揖行礼,沉声道:“原来是前辈,当年相马年少不懂事,得幸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晚辈这些年一直感激不尽,自当听从吩咐。”
说罢,他竟是头也不回地返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让得另外一位打算联手的玉海李氏的天之骄子尴尬不已。
厉臣扭过头笑问道:“打不打?”
李氏的天骄故作沉思半响,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不打了。”
厉臣冲下去,将他一把拉拽上台。
“别怕,玩玩而已。”厉臣说道。
李氏的天骄苦着张脸,心里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这家伙。
两人的一战堪称是精彩绝伦,玉海李氏坐拥一个晶石矿,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作为李氏的天骄,虽然战力不咋滴,但是架不住人家法器法宝众多,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一方疯狂丢法宝轰炸,另外一方徒手硬接法宝,出拳不停,将那些价格不菲的法宝打得稀烂,打到最后,厉臣手都快麻木了,那家伙的法宝还没丢完。
“他娘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出门遇到事报我名字。”厉臣大手一挥,豪气冲天说道。
李氏天骄苦着张脸,说是不对,不是也不对,真是左右为难。
迫于压力,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
厉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了不少,和有钱人做朋友,出门在外,花钱都不用花自己的,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好事。
送走那位李氏天骄后,厉臣笑问道:“还有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