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的雨滴落在严青栀的身上,每一颗都那样沉重,但严青栀背脊依旧笔直。
梅横连带着他身上的蓑衣都被严青栀捆的结结实实。
身后的人还在追着,严青栀翻手将长枪在背后挽了一道枪花。
‘叮叮’两声,两枚打过来的飞镖被长枪磕飞出去。
严青栀头都没回,整个人一跃而起,带着梅横直接落在了面前一截断墙之上。
断墙另一头已经有人追来,严青栀也不知道严青竹在什么地方,但是她直觉与对方距离一定不远。
严青栀从断墙跳下的时候,顺手抓了一把泥土,手腕一抖,泥点子飞入前面几人眼睛的方向,有人闭上的及时,有人却被打的眼睛一疼,捂着脸闷哼出声。
送到眼前的破绽岂有不用之理,她脚步不停,直朝着其中一人冲去。
那人挥舞着手里的剑,想要挡住严青栀,可严青栀连对方睁着眼睛的时候都不怕,何况是半瞎的时候。
她一枪横扫,将要围过来的人逼退,而后长枪绕着她身体一圈,眨眼间长枪已经从右手换到左手,一枪穿过那虚浮的剑花,直接扎入那人胸膛,一用力那还在挣扎的人便被她斜斜的挑飞出去落入一边又要围拢的人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青栀对于这样一边跑路一边杀人的流程熟练至极。
那些围杀她的人很快就被她牵着鼻子带入了她的节奏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的对不对,反正闷头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最后都会有一个结果。
冲过包围,身后的追兵已经到了,有人去给伤者看伤,有人继续追在严青栀身后。
路面越来越黏腻,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的杂草躺在地上,滑的不像样子。
严青栀顺手用枪杆拨乱,等她踩上去的时候,就不会顺着她发力的方向滑走。
身后的人有的踩着她的脚步跟了上来,有的运气好慢些也追在她背后,还有的人就这样摔在了泥地里……
严青栀挥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枪杆点地,整个人借势跃起,一跃上了面前两米高的院墙。
墙头顶上的瓦破碎的不成样子,她一脚踩上,哗啦啦掉落一片。
小院那破败之中还能看出往日的典雅,可惜原本的池塘变成一片绿水,木质的游廊也已经腐朽,严青栀飞身而下,脚下略微挑空的看台被她一脚蹬了个窟窿,碎木屑在她脚腕上留下一条条的擦伤,严青栀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抽出脚快步朝着小院另一边而去。
追在她身后的人带的工具也比较齐全,她这边才跑出去两步,就听见飞钩已经勾搭了她身后的院墙。
严青栀没有表情,她的脸已经被雨水打的冰凉。
只是让她心情更难平静的是小院的外面有人听见动静,已经推门而入。
而严青栀转过小亭,就看见原本应该是院墙的位置早就塌了,而此刻那个方向正有一群人围过来,看见她独身一人,当即有人喊出声来。
“在这里!”
“别跑!”
就在这时,天上一道雷电闪过,光芒将这世界的暗短暂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严青栀看见那些人身后影影绰绰,竟然还有人朝着这边包围过来。
严青栀后退一步,瓦片落地的声音哗啦啦响起,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另一头院门的方向也涌进来三四十人的样子。
她的脚步停在原地,视线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左右环顾,她不是没有在这些人的围攻之下逃跑的底气,可这一刻她却退缩了。
她能跑出去,却不能保证梅横或者自己不受伤的跑出去。
梅横的死劫就在今夜,或许即将死在这些人中的某一位手上。
具体情况当然只有梅横知道,可梅横却不会跟严青栀说些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死在严青栀的面前,死在她的身边,让她将满腔怨恨对准风家,即便没有了梅横的推波助澜,严青栀也断然不会再缩回头去了!
严青栀如果放弃找风氏报仇,那梅横就会成为她这一生都翻不过逃不掉看不开放不下的迷障,像是埋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让她每每因为艰险而想要放弃时都会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尖锐又绵长。
让她光是想一想,手就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严青栀心中难过,总觉得在这层层叠叠的巧合之后,她看不清楚梅横的真心。
虽然两人身份悬殊,相差的太多,她也从来不敢有太多期待!
可完全被人算计和为了真心的义无反顾之间,总还是差着一个愚蠢的自己。
不管是不甘心,还是恼火梅横的消极,亦或是抱着别的什么心思,严青栀都不希望梅横死。
甚至这种念头之中,还夹杂着不如自己替代梅横承受的一切的鸵鸟心态。
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都影响着严青栀的判断,让严青栀下意识的开始畏惧。
她自己不怕死,可她怕梅横死,她不想梅横死,这种事到临头时的冲击,远比早先无数次听到梅横的死劫到来更加真切,也更加无力。
一圈圈的人已经围了上来,严青栀伸手再一次抹去脸上的雨水,冰冷的触感让她渐渐冷静。
“严姑娘,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声,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严青栀微微侧头,并没有看向那人的方向,但却开口询问了对方。
“你是谁?追杀我有什么好处?”
她握住长枪的手指已经稳定下来,呼吸也随之变得稳定绵长。
人群中没有人站出来,但却有人继续说道。
“我们可不是为了你来的,我们是为了这位天镜司的梅横梅司使!如果你将人放下,我们也可放你一条生路,你从这离开,绝对不会有人为难!”
严青栀听了这话不禁冷笑出声。
“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向我许诺,莫不是能力不行,实力不济,想要拖延时间,等着更多人围过来吧!”
严青栀这话不知道说中了多少人的内心,周围一片安静。
两三个呼吸之后,才有人叹了口气,认命的说道。
“既如此,那便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