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葳蕤啊。
陈禅回忆着初见她时的状况,如何能想见她的心性居然是这样的?
只是猜测王葳蕤源于鲁州王家的方方面面的压迫,导致性格里外不一。
脱离鲁州王家后,加入泉城司天,算是让王葳蕤彻底露出了原本真实的样子。
陈禅稍显沉吟,失笑:“葳蕤离此不远,我把她叫来嘱咐几句话。”
“啊?”谢镜花低头沉吟道,“先生能不能不要说是我告状?”
“当然?”
陈禅手中掐诀。
逆转乾坤。
尽管此般堪称人间顶级的大术,完全不能与全盛状态相提并论,将王葳蕤一个人揪到陈禅身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所以。
当大术施展过后,王葳蕤一脸震惊的注视着眼前的先生,说不出一句话。
她后又看到站在先生旁边的谢镜花。
突然福至心灵。
问道。
“谢师姐,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谢镜花缓缓摇头:“你的坏话不需要我说,先生到来泉城稍稍问一问就清楚了。”
说的也是。
王葳蕤骤然换上另一幅面孔,巧笑嫣兮地挽住陈禅的臂弯,“先生,您千万不能知听信一面之词啊,我自从加入了泉城司天,不说做了一万件好事吧,一千件总该是有的。”
陈禅以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明白你心中做了何等打算,然而,不许将自己的好恶体现在工作中。”
“如何不能呢?我的好恶意味着每一个普通人的好恶,既然他们做错了,必须受到相应的惩处。”
陈禅继续说道:“水至清则无鱼,当你将一件事推到了极致,绝非是一件好事。”
王葳蕤怎能理解?
她悠悠问道:“先生是容许规则之下的恶?”
“善恶与阴阳一般无二,为天下根基,你想绝灭恶存在的土壤是肯定不可能成功的。”
“那该如何做?”
“古往今来的圣人们早就阐述了自己的理解。”
“教人向善?”
“是的,差一点。”
“差在哪里?”
“儒皮法骨。”
“我明白了。”王葳蕤恍然大悟。
儒皮法骨既然在神州存在了几千年的光阴,当然说的清楚这四个字具备怎样的可行性。
“多谢先生指点。”
陈禅貌似在教给王葳蕤该怎样做事。
实际上是在与她讲述接下来的修心之道。
王葳蕤不同于谢镜花、齐红袖、赵木槿,她当初身在鲁州王家见识了太多肮脏下作的事。
要想将这些事从心中涤荡干净,非得扒一层皮不可。
这也是王葳蕤加入泉城司天,为人处世喜欢小题大做的原因所在。
而陈禅此次也向她讲明白了。
想要让泉城变作圣贤想象中的大同社会绝无可能,或许圣贤口中的大同社会,仅仅是一个美好的想象。
但,并不意味着不能竭尽全力的靠近这个大同社会。
儒皮法骨,便是神州几千年来找到的一个可行办法。
寻常提倡各种各样的美德,有人做了恶事,就按照法律将之绳之以法,且宣传出去明明白白告诉民众,他这样的作为是错的,是不被允许的,谁敢效仿他,一定没好果子吃。
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在儒皮法骨的环境下,简直为
再正确不过的言语。
如此。
王葳蕤可以借着这般大道,慢慢的修心,将自己的心境弥补过来。
“先生何时离开泉城?”
王葳蕤何等的聪慧,经陈禅一点,便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走的道路。
陈禅看着自己的两位各有千秋的记名弟子:“这就走,关外的事,比泉城当下经历的复杂的多。”
王葳蕤好奇问道:“莫非关外牵扯进大局里的势力,事关神州根本?”
谢镜花皱着眉头瞧着她。
这句话幸亏在场的人,唯有先生与她,多加一个人,王葳蕤的处境就危险了。
陈禅换了口气,缓缓点头。
一口气吐出。
施展大术镇压孽龙又解决了两位转世仙人造成的紊乱气机,完全捋顺。
泉城就是他的主场,饶是此战中受伤,想要恢复,亦是容易许多。
“既然如此说来,泉城经历的孽龙一事,归根结底为关外局势的延伸?”
王葳蕤又问。
此问,让谢镜花眼睛一亮。
不错。
若无关外时下的混乱大局,孽龙怎会一路南下,侵扰泉城?
陈禅幽幽道:“不能这般说。”
听先生否认了自己一问。
王葳蕤霎时震惊的道:“不会有人一路开绿灯,故意纵容孽龙南下泉城的吧?”
“此事尚无定论,要我回去调查一番才行。”
陈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毕竟他循着孽龙穿梭在封印之地的路线,一路寻找,最终却撞进孽龙故意布下的迷局。
以陈禅现今的修为道行,若非孽龙得了他人的相助,怎能做到?
“先生。”
王葳蕤紧皱眉头。
“此事我劝先生浅尝辄止的调查一下就足够了。”
“最多给幕后的人一个警告。”
谢镜花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犯下了这般的过错,怎能给一个警告就够了。”
王葳蕤白了她一眼。
谢镜花什么都好,就是碰上一些事不懂的避让。
开玩笑啊,能做到让孽龙自有南下,幕后的人身份地位绝对在神州屈指可数。
陈禅点点头又摇摇头,未曾回复王葳蕤的担忧,只是说道:“我一直在想此事,他们能从里面得到什么。”
是啊,泉城被孽龙弄的民怨沸腾,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先生,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弟子跟您说,泉城除了地下河跟七十二口泉池,尚且有许多瑰宝。”
“得到地下河涌现瑰宝的修行者,几乎没有离开泉城,就算被先生逼迫走的,等到听闻先生离开了泉城,立即悄悄的回来了。”
“先生,这些瑰宝,说句实话,太令人眼红了。”
提前瑰宝。
陈禅没有在瑰宝上留意,反倒是一下子想通了幕后之人的如意算盘。
顿时失笑的摇摇头。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既然孽龙早就成了“工具”,那么孽龙一厢情愿的认为吞掉泉城地下河,积攒足够多祖龙的龙气,就能挣脱体内禁制,大概,当真是孽龙的一厢情愿。
其实就是让孽龙如此根深蒂固的认为。
幕后之人盘算的则是七十二口泉池。
不给一城一地的人享用,将之收为自己的私藏……
陈禅呢喃自语:“原以为泉城大战
已经结束了,万万没想到会延续到现在。”
这件事有两个前提。
一个是关外的局势发展到允许孽龙南下的地步,比如周玄意重伤,关外司天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在那方小残界上,就是在洞天福地势力以及群山大妖身上。
第二个则为在泉城立下赫赫战功的陈禅,被关外彻底牵制住,根本回不了泉城。
如此,此事能成。
然而让幕后之人绝未料到,陈禅进了小残界,打的残界里面的存在步步后退,违背计划的同意来日再战。
所谓的来日再战,实际上便是苟延残喘。
毕竟真刀真枪的干了一场,几个存在都是清楚陈禅战力的。
说到底,吃亏的不是他们,而是陈禅。
因为陈禅南下泉城,一来一回,以他们的力量,兴许想到一种抗衡陈禅的办法。
谢镜花低头沉思少许。
恍然大悟。
继而又往深处想了一番。
轻声说道。
“先生轻而易举回到了泉城,要想回关外,等到先生的大战,一定超出想象之外。”
“先生,不如暂且避一避?”
王葳蕤霎时高看了谢镜花一眼。
不愧是泉城司天的司长,这般深的一层,都能想到。
陈禅摇头拒绝:“此战是他们摆出来的,我不去,会找上门。”
“先生,如若没有您出现的话,关外会发展到何等境地?”
王葳蕤低声询问。
陈禅如实回答:“听过‘跑马圈地’四个字吗?”
她叹了口气:“那是划给洞天福地的地盘?”
“哪有这般大方?还有京城的修行世家,既然不给关内的地盘,总得想象办法安抚住他们吧?关外群山的大妖不是不老实吗?就让长城把他们拦在关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那……关外的百姓怎么办?”
陈禅叹息:“有关外司天。”
“可……”
“再怎么说,以他们的视角看,皆是最优解。试想,若你坐在那里,身边处处受制,如何做?”
“……”
陈禅提醒道:“千万别忘了,洞天福地势力谋划长远,遍布神州各地的拍卖行就是他们的底牌,这么些年了,灵石、天材地宝给出去了多少?利益交换这种事,不是只存在于凡俗,修行界更加看重。”
“我明白了。”
先生的处境一下子步履维艰,王葳蕤霎时陷入手足无措的状态,她发现不光帮不了先生,兴许因自己,还会给先生带来麻烦。
陈禅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落在王葳蕤姣好的容颜上:“不必多想自己的身份,你如今是泉城司天的人,有鱼嘉坐镇泉城,没人会找你麻烦。”
谢镜花又听不懂了。
“此事和王葳蕤有什么关系?”
王葳蕤神色黯淡道:“是这样的。我是鲁州大王家出身,大王家这些年发展迅速,和拍卖行的关系密切是其中最大的原因,如果先生关外一战彻底跟那些人撕破脸皮,鉴于我是先生记名弟子的事情,那些人绝对会通过鲁州大王家,利用我,设局暗害先生。”
“毕竟,看着我像脱离了大王家,但我身体流淌着的鲜血,换不了。”
谢镜花惊愕的看着她。
仔细想想,通过王葳蕤设局埋伏先生,根本不需要让王葳蕤做什么,而是看先生有多么的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