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没带贺礼,或者说太子这货压根就没想送贺礼,但要说是空着手来也不至于。
因为带来了一颗诚挚的心意,还有三千万。
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快乐。
夏源被这诚挚的心意给感动了,很有礼貌的把谷大用迎进院子,带着他往会客的前堂走去。
看在朱厚照这个未来皇帝的面子上,夏源准备请这个谷公公喝上一杯茶,然后再让他滚蛋。
“太子殿下说夏师傅您品德高洁,曲高和寡,和光同尘,卓尔不群,志趣高雅说是您最看重心意,不喜欢那些个繁文缛节,所以这贺礼咱就没带,怕惹夏师傅不快。”
“你确定不是因为太子没钱置办贺礼?”
对于这一番话,夏源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不说别的,就那一堆的成语就不是朱厚照那小子能说出来的。
还真不是瞧不起他,那货能说出来两个就已经属于是超常发挥。
“夏师傅您可真会说笑,太子哪能没钱置办贺礼,主要是替您着想。”
“是吗?”
“那可不?”
谷大用脸上的笑容不减,但心里也在盘算这事儿,他也觉得太子是没钱置办贺礼。
作为如今的贴身伴伴,太子有钱没钱他能不知道吗?
更别说前些日子,殿下还从自己这儿拿走了五十两银子。
嘴上说是借的,还说以后有钱了就还。
但还不还的自己还不知道吗?
想到这,谷大用心里就有些疼,咱那五十两银子指定是回不来了。
夏家庄的后山北边有条河,河的对岸则是大片大片的农田,这些农田不属于夏家庄村民所有,而是归属于赵家村。
两个村子中间就以这条河为界,而顺着这大片大片的农田继续往北走个几里地,则能看到一片片的屋舍瓦棚,在这些屋舍中有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院子。
赵家村的人都晓得,这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赵财主家的院子。
往常,不管谁路过这间宅邸幽深的院子,少不得要投去艳羡的目光,只是自去岁开始,这赵财主家就从以前村里人人羡慕的对象,沦为了整个村子的笑柄。
赵财主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小妾带来的,亲生的女儿和隔壁村夏举人的儿子有个婚约,轮到结婚的时候,嫌人家是个病秧子,便让小妾带来的那个闺女嫁了过去。
村里人也都能理解,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没法一碗水端平。
任谁也不能把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但谁能想到,那个病秧子居然好了,不仅好了,还一举考上了解元。
提起这事,整个赵家村的人无不是笑语连连,最后还得略带悲怆的感叹一句赵财主真是个没福气的,继女好歹也是个女儿,那解元公自然就是他的女婿。
可惜两家因为骗婚的事儿直接断绝了一切关系,当初夏家庄人来说这事儿时,那赵财主还答应的特别爽利。
好好的一个解元公女婿,没了。
这些八卦在去年顺天府乡试结束之后,被赵家村的村民们整整议论了好几个月,毕竟这个时代又不像后世那样信息发达,躺在自家的床上都能被千里之外的陌生人气的头疼。
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没离开过自己家乡这一亩三分地,也不会接触到太多的信息,任何一个八卦都能持续很长时间的热度。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的热度也就逐渐消失,甚至变得有些无人问津。
但今天这事儿又被赵家村的村民重新提起,并且瞬间就顶上了赵家村的热搜,成为了头版头条,也是整个赵家村所有人都在议论的焦点话题。
路过村里那座最为气派的院落时,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村里人的眼里没有了嘲笑,只有深切的同情与默哀。
赵财主没的不是解元公女婿,是会元公女婿,很快还会变成进士女婿,甚至可能是状元女婿
这会儿赵财主一家许是已经找根绳子吊死了吧
这是村里几乎所有人的想法。
然而院落之内,赵财主却活的好好的,至少还有气在,或者说呼吸方面没什么问题。
而赵家夫人就要惨上许多,此时的赵家夫人,或者说赵林氏,正躺在榻上张着嘴‘嗬嗬嗬’的喘着气儿,那双眸子也紧紧闭着。
她的嘴唇很薄,眼睛也略显狭长,这样的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尖酸刻薄,是个不好相与的妇人。
但这会儿嘴张着,眼睛闭着,倒是让尖酸刻薄的味道少了几分。
丫鬟站在床边伸手抚着林氏的胸口,帮着自家的夫人顺气,赵富贵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神情显得有些灰败,阖着眸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除了这三个人以外,房中还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赵家的小姐赵月茹。
无愧于村花之名,她长得确实颇为标志,但那双狭长的眼睛还有薄薄的嘴唇倒是随了自己的母亲,整张脸也凸显着一股刻薄的味道。
此时,赵月茹默不作声的站在房中,静静的看着榻上快要被气死的娘亲,以及神情灰败的爹。
她知道,这两人是无法接受那个姓夏的高中会元的事实,尤其是娘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直接气的昏厥倒地,成了这幅样子。
她是在气谁?
许是在生那姓夏的气,气恨那个姓夏的为何当初非但不死,反而得中解元,如今更是高中会元;
也许是在生那个小贱种的气,气恨她抢了自己的夫婿;
也许是在生自己的气,气恨自己当初不该推脱这桩婚事,让那个小贱种代嫁过去。
但当初不是娘亲你出的主意吗?
是你说那个病秧子活不长,不忍女儿嫁过去守寡,不如让小贱种嫁过去,咱家也好少养一张吃饭的嘴。
是伱害的女儿弄丢了这个夫婿,弄丢了如今这个高中会元的夫婿,结果娘亲你怎的气成了这般样子?
各种各样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中飞快掠过,脑海中还有人在说话,嗡嗡的听不清晰,但听着是自己娘亲的声音。
赵月茹死死的咬住下唇,一丝鲜红夺目的鲜血顺着嘴角留下,那双眼眸中悔恨与怨怼飞快的闪动交替,泉涌般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死死的攥紧拳头,尖利的指甲划破掌心,却仍不能稍解心头痛楚于万一,她恨自己,恨自己的娘亲,也恨那个小贱种。
那本该是我赵月茹的夫婿,不是她的,那本该是我的。
赵月茹咬了咬牙,狠狠地一抹眼泪,走上前去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爹,女儿要去京城,去找那个小贱种把我的夫婿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