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良久之后,楚相蕴才率先开口道:“我们去找陈老师吧。”
石竹清仿佛被惊醒一般打了个颤,下意识应了声,跟着楚相蕴走出楚家。
不知味地跟着楚相蕴走了半天,石竹清才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明明年龄还比相蕴大上几月,自称是她的“前辈”,当初认识时就受舅舅所托,说好自己要保护她的,如今怎么自己反倒没有她显得冷静?
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但凌霄府既然以此作为考试内容,就说明他们必定是想做些什么的,为了谬详,也为了所有人。
在这自怨自艾反而是最没意义的,不如说这样才是辜负了谬详的牺牲。
相蕴想必比自己更先想明白这个道理吧?
思及于此,石竹清点了点头,心想自己也决不能落后,加快脚步走到了楚相蕴的前头去。
楚相蕴落在了石竹清后边,跟着她的背影前行,心中疑惑。
竹清为什么看上去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原来她那么在意谬详的吗?
*
楚相蕴居住的地方与陈万径家并不算相隔太远,在看完影片之后,陈万径也早已备好了茶点等待她们的到来。
两名少女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如同过去每天在青云学堂一样,抬头望向他的面孔,聆听他的教诲。
不过就算是陈万径,也为她们能推测到如此地步感到吃惊。
他没有先告知她们猜想的对错,而是颇为感慨的点头。
“我很为你们骄傲,真的。”
石竹清的耳尖瞬间被染上一抹红色,她想叫陈万径别说了,但很明显对方目前的身份并非她的舅舅,而是老师,她也只好抓着自己的衣角默默不语。
楚相蕴就淡定多了,她只是不说话地继续看着陈万径,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
陈万径含笑看着面前的两人,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回忆。
当他因一时意气愤而离开战场时,比起对那些小人的憎恨来说,他心中更多的是迷茫。
近乎逃离一般,他回到了家乡。
幸而这片土地从不会拒绝归来的游子,即便名为名进乡,但回到这里的无名之人得到的,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春风细雨。
繁茂广阔的客溪林带给他的不仅是心灵上的洗涤治愈,也为他带来了无可代替的天赐之礼。
楚相蕴。
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时,她正坐在草地之上与一只星飞鼠玩着翻花绳,只不过那是一根除了她谁也无法看见的绳子——从虚空之中出现,由灵力编制而成。
如果不是他在战场上呆了那么久的时间,对灵力培养出了极高的敏感度,他可能会以为面前这个女孩是疯了也说不定。
他并没有贸然前去搭话,只是日复一日的看着她,而她似乎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毫不在意远处一直在观察自己的怪人。
后来陈万径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个女孩是楚家的孤女,无母亦无父,更重要的是,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
那是一块未经雕琢便已散发光彩的美玉。
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的第二天,陈万径就去青云书堂应聘做了老师,直到现在,他已没什么能再教她的了。
何其幸运,亲眼见证一名天才的诞生,同时参与她的成长。
“……舅舅。”石竹清终于还是忍不了这个黏黏糊糊的气氛了,百般忍耐之下才没有做出欺师灭祖的行为。
陈万径眨眨眼,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两声,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当然,还有他可爱的外甥女,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么,我就先说结论吧。”陈万径正色道,“你们的猜测是对的,不过还不止如此。”
石竹清略带兴奋的与楚相蕴击了个掌。
“总之,具体的就让更了解的人和你们说吧。”
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就见门外走进来一名女性,她身穿白色衣衫,黑发之上绑着红色发绳,腰间却系有樱粉色垂带,增添几分风流的同时,也冲淡了她眉眼之间的凌厉。
“怎么那么快就把我叫出来了?”她进门后冲着陈万径笑道,陈万径还未回答,空气中突然传来个细小的声音。
“竹清,这是你舅妈吗?”
哐当。
石竹清反射性地用千壑印砸过去,啾啾惨叫一声从楚相蕴肩头掉下去,没想到却落到一双柔软的手中。
那双手轻轻地抚摸它的皮毛,却叫啾啾莫名觉得毛骨悚然,立马连滚带爬地窜到近处的陈万径身上,之后钻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再也不肯露头。
楚相蕴看着这一场闹剧,有点不想说话,试图假装那只星飞鼠与自己无关,好在陈万径也不会和她计较,只是把账都记在了这自作自受的小家伙身上。
那名陌生女性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一样,转头看向楚相蕴与石竹清,微笑道:“你们好啊,之前就在影片中看到过你们的身影了,现在一看果然是不同寻常。”
楚相蕴眨眨眼,“哦,谢谢。”
人家明显是在阴阳怪气吧!?
石竹清决定还是自己来承担交涉的责任,努力把话题扭回正道,“不知道您是?”
那人看向她,突然将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笑容扩大。
“你们好,我是——”
“连纹缨。”
“……”
石竹清看看周围,正在和啾啾愉悦玩耍的陈万径,一脸天真的楚相蕴,悲哀地发现,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是什么。
她紧紧地握住千壑印,在脑内思索究竟该用哪个术法。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连纹缨放下手,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玩笑?”
“连纹缨的确是我的名字……不过我是凌霄府的老师。”
“诶?”石竹清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陈万径,对方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也是笑着点头。
一番解释之后,石竹清才算明白,因为凌霄府这次考试的人名地名全都是虚构的,而连纹缨作为出题人之一,故意将自己的名字设定成了最终反派的名字,以此作为一个小小的彩蛋。
“等到那些入学的孩子们见到我后,反应不是会很有趣吗?”她笑着对石竹清眨了眨眼,“就像你一样。”
石竹清备受打击地呆在原地,整个人都失去颜色暗淡下来。
楚相蕴拍了拍她的肩头以做安慰,因为她之前遇到连纹缨时丢失了自己的眼罩,所以只能看见她的灵力,同时对方又刻意伪装成与谬详完全一样的声音,所以她现在反而没有被捉弄到。
不过她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在考试的时候,连老师的声音为什么和谬详一模一样呢?甚至连灵力的感觉都差不多?”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挺讲礼貌的嘛。
连纹缨挑挑眉,心里勉强原谅了楚相蕴之前在考场内的行为,好心地履行了作为老师的义务。
“这是一种术法。”连纹缨满意地看见楚相蕴整个人都侧了过来,非常在意的样子,“而我本人,恰好很擅长这种术法。”
听完之后,楚相蕴立马接话道:“老师能教我吗?”
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连纹缨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了。
于是她的声音更加温柔,语气更加缓和,笑容更加亲切——
“不行哦。”
于是楚相蕴也与石竹清一起整个人变为了灰白色。
“好了,别逗她们了。”陈万径将被折腾的晕晕乎乎的啾啾放到一旁,打圆场道。
“好吧。”老同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连纹缨补充道,“以后这门课你们以后会在学校的基础灵法课上学到的,如果想要精进到像我一样的水平,欢迎以后来报考老师所在的灵力侦查系哦,以后可以当警察的。”
楚相蕴立马恢复了精神,“老师喝水。”
连纹缨端起杯子,又故作不经意地说:“那么接下来我就讲讲谬详的事情吧。”
石竹清立马坐到了她旁边,“老师吃点心。”
连纹缨心情愉悦,拈起一块点心开始讲述。
“首先你们能推测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很惊讶,不过也不得不为你们鼓个掌。”
石竹清不好意思地低头。
陈万径在一旁暗叹,外甥女还有的学呢,这明显就是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的做法啊。
“谬详的确是与一样空间灵器融合了,但是这个灵器是什么,究竟有什么作用,我不能说。”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不过只是现在不能说而已。”
“很快,你们就会亲眼见到那个灵器了,说不定还能亲自使用它呢。”
石竹清偷偷撇嘴,这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到那时,我们也能知道谬详的真名是吗?”楚相蕴突然问道。
连纹缨一愣,很快又露出了她一贯的笑容,却比之前真切了些许。
“是的。他是你们的学长,我的学生,他的名字被记录在凌霄府的学生手册中,终有一日会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