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国主咬了咬牙,不肯承认自己记忆中依旧还有那个身影。
“寡人自是不记得!”
慕容浩嗤笑了一声,眼底冰冷。
“不记得?您可真健忘!”
他在原地走了两步,又开口道:“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已经十三年了,您忘了,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浩看向荣国国主,又说道:“不过,有人记得便好!”
荣国国主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致,一个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他看着慕容浩,咬牙切齿!
“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你提她做什么!又与你今日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
慕容浩伸手看了看自己都手掌,又翻了过去。
再度开口,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您贵人多忘事,儿臣便提醒提醒您!”
荣国国主脸色一变,有些激动的道:“寡人不需要你来提醒!现在放了寡人。寡人可饶你不死!”
慕容浩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依旧自顾自的道:“儿臣自出生以来。便没有父皇母妃的疼爱,原本儿臣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要么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没有尊严的长大,要么就无声无息的死在某个角落。
儿臣一直不明白,父皇母妃为何不喜儿臣,直到遇到苏妃……
她对儿臣很好……”
慕容浩似乎陷入了一场无尽的回忆。
那是一个雨夜,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偷了母妃寝宫中的一块桂花糕,被那个自称是他“母妃”身边的宫人发现,一路追了出来。
慕容浩慌不择路,情急之下钻了一处宫墙的狗洞。
当他浑身颤抖的穿过比他还高的荒草,窜进其中一处屋子里时,昏暗的灯光中,他撞去了一个人的眼中。
那个女子身形消瘦,当时已经面白如纸,病弱的不成样子。
那就是苏宁……
当时苏宁古井无波的目光望过来,一片死寂的双眼中,突然在看清楚他脸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的声音沙哑,算不上好听。
慕容浩当时因为害怕,已经有些傻了,又不敢轻易出去,怕被追赶他的宫人抓住,到时候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我叫慕容浩。”
他那时还小,没有撒过谎,于是便如实回答了。
苏宁的眼底一震,有几分颤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浩……”
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眼底有些凄凉,又有些泪光在闪烁着。
苏宁再次朝着他望过来,竟然朝他伸了伸手:“你过来。”
慕容浩愣了一下,有些不受控制的就朝着苏宁走了一步。
苏宁的声音虽然嘶哑,算不得好听,但是在慕容浩听来,还有她看自己的目光,却格外的温柔。
慕容浩从未在自己的“母妃”眼中感受到这般的善意和温柔,而且当时他那么小的年纪,也根本没有太强的防备之心。
当他不自知的走到苏宁的面前时,苏宁便伸手将他轻轻拽了过去。
苏宁当时看慕容浩的眼神,慕容浩如今已经回忆不清了,但是当时,苏宁看他的目光分外的复杂。
“你多大了?”
慕容浩如实回道:“六岁了。”
“六岁······”
苏宁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如果我的浩儿还活着,也六岁了。”
她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将慕容浩右手的袖子掀开,当看清楚慕容浩手臂上的那个印记时,猛然瞪大了双眼。
当时苏宁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慕容浩,嘴里不断喃喃的喊他的名字。
“浩儿,浩儿······”
当时苏宁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不知为何,忽然落了泪,哭的撕心裂肺,让慕容浩也跟着觉得十分难过,小小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宁。
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母妃!雅雅回来了!”
苏宁像是猛然回了神,这才放开慕容浩。
慕容浩转头朝着门口看去,便看到了当时小小的慕容雅。
当时的慕容雅,刚刚四岁。
那日之后,他回了自己“母妃”的院子,预想之中的被打了一顿,又罚跪了好几日,等到他身体恢复,再去那个记忆中破败的院子里时,苏宁竟然坐在园中的走廊上,靠着柱子望着他第一次来时钻的狗洞。
慕容浩至今都记得那双眼睛,在看见他从狗洞钻进去的那一刻,瞬间变亮了,熠熠生辉!
苏宁对她很好,那个小小的慕容雅对他也不错,从外面弄来的食物总愿意分给他一小部分,而苏宁似乎格外偏爱他,连着自己那一份,也经常分给自己。
自此只有,慕容浩就经常从那个狗洞钻到苏宁的院子里去。
慕容浩那段时日,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幸福的孩子,连着将苏宁当成了自己另一个母妃,就连慕容雅,他也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许久之后的某一日,慕容浩再进入那个院子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苏宁和慕容雅的身影。
那日他在那个院子里等了许久,直到深夜,才等来了一个慕容雅。
慕容雅哭着告诉他,她没有母妃了。
慕容浩当时有些怔愣,慕容雅没有母妃了,那么他呢?以后也再也看不见苏宁了。
某个深夜,他缩在自己“母妃”的墙角,准备等着熄灯之后偷一些吃的去给小慕容雅吃。
当时他模模糊糊的听见自己的“母妃”对着她的贴身宫人说了一个秘密。
原来他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
那一刻慕容浩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母妃”向来对自己不好,甚至有些时候看自己的目光都透着一丝厌恶,对自己非打即骂,冷眼旁观。
原来自己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
那他是谁的孩子呢?他从哪里来的······
一双带着温柔的眼睛此时涌入了慕容浩的脑海,他当时已经不小了,狗洞都险些要钻不进去了,自然有些事情也大概能想明白。
那夜他在那个阴暗的角落缩了良久,直到天蒙蒙亮,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