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卿你怎么又来”常万远苦笑道“竟还没忘了这事儿,说了都是些没有眉目的事情。”
常忆卿不看他,只看向常万超“二哥哥也不想我从旁人那里知道吧。”
“是我让母亲操心了”常万超蹙了眉,叹了口气道“邓家以为母亲是给三弟说的。”
“哼,眉眼高低的货色。”常忆卿听出了常万超的言外之意。
“倒不是因为这个....”常万超忽然为难起来。
“还有什么?”常忆卿诧异。
“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常万远一旁看不过,拍了拍常万超的肩膀,看向常忆卿道“邓家想要九莲塘那边的别院做聘礼。”
“想得倒美!”常忆卿愤愤道“那是给敏姐姐的聘礼,虽还未下聘,可也是和宋伯伯家都说好了的,她就找茬....”
“好啦忆卿”常万选看了眼面露窘色的常万超,止了常忆卿的话头“既已知道她家并无诚意,也便罢了,那边只扯了话头母亲便明白了,也未得牵扯出多余的话来。”
“娘虽不说,可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常忆卿有些难过“白白让那些人背地里笑话了去。”
“咱们既没做错什么,便没得可笑话”常万选正色道“母亲为二哥的事上心,难不成只是脸面上的事。”
“自然不是!”常忆卿急道。
“你知道不是,明理的自然也知道,难不成做什么,还要上赶着去自证不成”常万选看向常忆卿,语气严厉了不少“原道你这次回来,历练了不少,如何看事情还这般急躁。”
“我....”被常万选这样一说,常忆卿一时语塞,气焰也下去不少,神情多有委屈。
“好啦好啦”常万超难得见常万选与常忆卿这般厉声说话,又见常忆卿这般,不免有些心疼,拍了拍常万选的肩膀,将常忆卿揽过来靠在怀中哄道“知道你是为母亲抱不平,可这话也就到此了,莫要再放心里,咱们家,从来也不是在这些闲言碎语里争来争去的,家人一心,便是最大的体面”见怀里的常忆卿点点头,未再接话,笑道“行了,回去吃点儿东西好好歇歇,晚上给你接风。”说着,三人将常忆卿送进屋,方才离开。
“你方才也太过严厉些了”常万超离开的路上看向常万选,不禁有些嗔怪“忆卿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了。”
常万选却是停下步子看向常万超“二哥不觉得,忆卿这次回来有什么变化么?”
“啊?”常万超有些意外“什么变化?”
常万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二哥近年常在军中,与忆卿相聚少些,心里又偏疼她,自然不觉得”想了想,也有些犹豫“倒不是说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只是之前是我和大哥送的亲,这次回来,总感觉忆卿比之前敏感了。”
“敏感?”常万远有些困惑“怎么敏感了。”
“就说,这次说亲的事情”常万选细细回想道“邓家明显是在意嫡庶,若是放在以前,忆卿不过是笑话一声迂腐,如今却是刨根问底起来,若我方才不提点些许,怕是她真会去找邓家的晦气。”
“我听说朝鲜那边,程朱理学教条得紧,怕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常万远揣测道。
“难说”常万超想到小梅的伤“这次忆卿回来,看上去憔悴不少,在那边怕是也不轻松,没事儿,晚饭的时候,父亲多少是会问起些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就散了,常忆卿那边开了小灶,与梓沁和常阿满在自己屋子里开了个小席面儿,取了藏了许久的梅花酒出来,与两人对饮了,一时脸上多了几片晕色。
“姑娘,你方才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梓沁看着有些微醺的常忆卿犹疑道“以前二哥儿的婚事,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有眼色的,您也没太放在心上,虽说往日里与邓家小姐经常拌嘴,倒也没像方才那般义正言辞的。”
“我...我有么刚才?”常忆卿自是不觉,有些诧异地看向梓沁,又看了看常阿满,见二人神色皆是肯定,也有些拿不准“我敏感了?”
“小姐这次回来,是有些不一样的。”常阿满淡淡道。
“怎么不一样了?”常忆卿更是诧异。
“说不上来”梓沁想了想“就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常忆卿一时间酒醒了不少“我也不知怎么的,方才姨娘说邓家听岔了,便莫名地火气起来。”
“姑娘你这是杀伐决断的劲儿还没过去呢吧。”梓沁笑道。
“浑说”常忆卿想起方才常万选的严厉,心里惴惴“杀伐决断那是姐姐,我这儿刚有个脾气就被三哥训了,哪里来的气势。”
“倒还真少见三少爷这么严厉”梓沁也低了声色,小心地看了眼门口“大概也是怕姑娘您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吧。”
“哎呀”常忆卿双手捧了脸,怨念道“刚回来就被看得透透的,这坤主真不好当。”
“小姐这便是算正式继任了么?”常阿满幽幽道。
“恩”常忆卿取出贴身戴着的项坠“姐姐走的时候,我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到手里,才感觉好像刚刚开始。”
“姑娘莫要想太多了”梓沁宽慰道“这才吃了些酒,下午踏实歇歇,待老爷回来总有的聊呢。”
想起晚上能见到常文济,常忆卿心里总算有了些脚踏实地“恩,是要养养精神的,这一回来都看出来我瘦了,爹爹自然也分辨得。”遂抓紧用了饭,让梓沁仔细了时辰,晚饭前一个时辰叫自己,方才去小憩了一会儿。
梓沁把常忆卿叫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刚鸣了申时的钟声,常阿满过来服侍常忆卿梳洗了一番,后者想起,回来后还没去见过柏姨娘,却被告知,姨娘去校场,盯着四公子和五公子练习骑射去了,便只得作罢。因着上午已去了周姨娘那边,知道她一天的精气神只够消磨一次的,便不想再去叨唠,与梓沁和常阿满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子蹴鞠,听见前院儿有传老爷回来了,便也顾不得拦下梓沁的进球,携了两人往前院儿去。
常文济与常胤绪进了院门,还穿着练习觐见的朝服,正彼此说着什么,便见个桃红的身影飞似地跃到身前。
“爹爹”常忆卿跑到常文济身前堪堪站住,急切地道了万福,与常胤绪见了礼,之后便扑进常文济怀中“忆卿可回来了。”内院里闻声赶来的常万选三兄弟,见此场景皆相视而笑,与父亲和兄长见了礼。
“恩~”常文济轻抚着常忆卿的后背,柔声道“我的掌上宝珠回来啦”随即垂首蹭了蹭常忆卿的发额“爹爹今日练了一日的贺仪,现下身上又脏又臭的,待沐浴了再与你亲近可好。”
“唔”常忆卿摇了摇头,仍旧没放手“爹爹什么模样都好。”
“你这孩子”常文济最是拿这一招没办法,揉抚着哄道“你就当心疼心疼爹爹这把老骨头,昨日还专程让人钓了条桂鱼在池子里养着,一会儿做了松鼠鱼给你好不好。”
“爹爹要亲自做么?”常忆卿抬头看向常文济娇俏一笑。
“好大的架子”常文济哈哈哈大笑“一条鱼换个清爽,划算。”众人皆是忍俊不禁,常忆卿这才放了手,却也是挽了常文济的臂膀向院内走去。
“爹爹什么时候启程去京里?”
“怎么,方才还情真意切,如今倒要赶人喽。”
“哎呀”常忆卿哭笑不得“爹爹。”
“好啦好啦”常文济笑道“为了等你回来,已经迟了几日了,明日见了你娘就走了。”
“算着日子,离大哥他们怕是可以跟爹爹一起回来了。”
“哝~”常文济止步,笑看向常忆卿道“竟是盘算这个呢,要不要爹爹亲自把他们接回来啊。”
“哪里就盘算了”常忆卿红了脸道“人是爹爹请的,我只当是客。”
“是贵客。”常文济低了头,看向面红耳赤的常忆卿,哈哈一笑,继续向后堂走去。
常氏兄妹几人,送了常文济与常胤绪进了后堂,便暂时回了各自院落。鸣过晚钟,常忆卿来到中堂正厅,听说常文济还在厨房,笑着往后厨看去,见是一屋子的老爷们儿:常文济料理着自己接下的松鼠鱼,常万选拿着汤匙给文思豆腐收官,常万超在旁,一边收拾着豆腐渣一边指点着什么,常万远切着咸水鸭,时不时瞄着一旁盯着东坡肉的常胤绪,常忆卿笑着笑着,鼻子里忽地一阵发酸,深呼吸了几番,调整了心绪迈进厨房。
“哇,好香啊!”
常文济回头看去,见是常忆卿,笑道“寻着香味就来啦,马上就好。”
常忆卿凑上前去“爹爹许久未做过了,今日可要看看味道如何。”
“是啊”常文济感慨道“你姊妹小时候一过生日,便吵着要吃这劳什子,如今....”想起了什么,默默落下话头“好了,差不多收汁了”遂向厨房里候着的火者道“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出锅吧”说着净了手,向常胤绪几人道“你们看着也差不多收了。”几人应允,各自吩咐了火者最后的步骤,之后也净了手,随常文济一起去了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