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笙已经恢复到能跑能跳,能一口气吃下整整两碗饭的时候,乔织的亲事便也被提上日程。
其实在她醒来之前,未婚夫妇就已合过婚帖,嫁妆一应都准备齐全了。只是乔织希望自己成亲的时候姜笙能在,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姜笙也终于在小定前,见到了这位“准表姐夫”。
不算熟人,但也不陌生。
——是临邑谢家第七子,谢望林。
可如今临邑几大世家赀财皆入国库,凡有官身者被褫夺官职,所谓大家族已成虚空幻影,论家世上确实算不得匹配。
谢望林戴罪立功,皇帝为显仁厚倒是给了个六品官职,但也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闲散官。
不过按乔老太太的意思,这个哥儿行止合宜,彬彬识礼,虽则家世不显,但他们家又不靠儿女姻亲锦上添花。
如此上无婆母给乔织立规矩,身旁也没有难处理的妯娌关系,倒是更自在些。
现在唯一要解决的矛盾,只有一样——
陈氏仍旧反对:“好好的男儿哪有入赘的?”
这话陈氏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乔老太太懒怠理会,只叫丫头把五足花卉纹香炉里的香换了,闻得闷人。
陈氏还待说:“更何况小织有兄长,亦有幼弟,为什么要她一个姑娘家招婿?”
乔老太太真的不高兴了:“什么叫招婿,我要她招婿了吗?”
“不过是自家姑娘住在自己家中,这么大的地方还怕缺住处?人小林也都没说什么。”
陈氏便改口道:“小两口在家中长住也不自在。”
乔老太太睨她:“我孙女待在自己跟前才能放心。”
眼下之意,你难道忘记乔抒的事情了?
“如今我虽年纪大了,却还觉得自己身子骨不错呢,至少还能再护她个二十年。”
陈氏还在劝:“儿媳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说出去不好听。”
眼瞧着乔老太太面色更黑,她忙加了句:“不如给小织的嫁妆里添一所宅子,也不要大,一二进的、够小两口自己住就好。”
“就置办在我们家旁边,这样既近,方便小织常回来,他们自己也自在。”
这提议倒是算可行,乔老太太思忖一番:“你是看到有合适的?”
这么一说,她倒也想到一处地方。
前段时间住隔壁的华老爷致仕,带着一家上下返回甘州老家,宅子便空了出来。
是所二进地院子,倒是不大,但乔织与夫婿二人,加上若干仆媪,倒也够住。
陈氏道:“就是隔壁华府,老先生离开前已经把宅子托给了牙子,您若同意,我即刻就去打听。”
“这倒是也成……”乔老太太思量,“你先去问问小织。”
而此时此刻,乔织正与姜笙一起,在自己的院子里闲话。
穿过门口长竹编制的帘子和六扇画屏,还有蓝地蜂赶梅纹的二色软帘,进到里间,可以听到少女的低语。
“……我不嫁人总是不好,去年我娘就一直念叨着我十八了,实际到了现在,我十八岁生日还没过呢。”
“我娘急得总是在我耳旁劝,劝得我头疼,年底时候祖母就给我定下来了。”
姜笙不解其意:“你不喜欢这桩婚事?”
乔织缠着手指:“我既厌烦管家那些琐事,也耐不住做针指活计,闲来只喜欢写写话本,他说自己身边无长辈拘束,我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且后来祖母又与他商谈,待成了亲后,我还能住家里。”
“那便挺好了,也免得我娘总念叨着。”
话虽如此,乔织还是有些紧张。
再有两天就是过小定的日子了,她好几晚都难以入眠。
“没事,他长得不难看,你又不亏。”姜笙眨眨眼,“大不了就当包养个面首,腻了就和离?”
“笙笙!”
乔织羞恼:“人家跟你说真心话呢,你反而拿我取笑。”
姜笙举双手投降:“我可没有啊,我是真心实意的安慰你呢。”
“你看看,你有银子,嫁妆中保不齐还有一两个庄子——若外祖母或舅舅舅母没给你准备,我给你添一个就是了嘛。”
这叫什么?
有颜有钱有房子。
“他如果不好你换下一个,诶或者你多养几个,又不是养不起。”
乔织气红了脸:“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你怎么——人家都还没成亲呢!就撺掇着人家和离!”
还撺掇人家包养面首!
姜笙恍然:“我听你的语气,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不都是外祖母,非要给你定下这桩亲事,你这才‘勉为其难’吗?”
乔织面色更红,作势就要打她。
姜笙抓握住她的手,嘻笑道:“别别别,表姐我错了。”
乔织仍不饶她。
打闹间,忽听外头的莲铃说了句:“夫人来了。”
然后是齐声的:“请夫人安。”
乔织和姜笙对视一眼。
只听陈氏问:“你们姑娘在里间吗?”
“在,正和笙姑娘说话呢。”
陈氏便进来了里间,乔织与姜笙正襟危坐。
姜笙规规矩矩笑盈盈问候了声:“舅母。”
打过招呼后,姜笙还悄悄对乔织挤眉弄眼,然后“咳”了下:“舅母,我娘还是在和外祖母讲话吗?”
陈氏说:“你娘在小纾那呢,你要不要过去一起说说话?”
姜笙便站起来:“那我先过去了。”
人家母女一瞧就是有心里话要说,她就不在这打扰了。
临放下帷帘前,还带着打趣的笑意对乔织微皱了下鼻,无声道:“两天后见。”
乔织又气又笑。
不过这一闹腾,她确实不紧张了。
对啊,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呢?
慈爱的长辈兄姊,还有丰厚的奁产,都是她的底气和退路。
如笙笙所说,大不了和离呗——
那就能名正言顺住在家中了,这两年可没人敢说姐姐一句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