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皇帝食指轻轻敲着剔透的扳指,来了兴致般,“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身上可有什么信物,若不然朕为你寻一寻你的父母罢?”
姜砚讶然抬头,直视帝王的双眸,又立马垂睑敛眉。
皇帝没有在乎他片刻的失仪,而是专注地等着他往下说。
姜砚微思,回道:“听姜家夫人说,我是在兴弘二年的七月十九被捡到的,当时木桶里有些玉佩财宝,只是现今不知去哪了。”
皇帝又问:“你身上可有胎记或是……其他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
却见青年只是摇摇头。
皇帝指间微松。
其实这些情况皇帝已经派人去了解过了,只是本以为,能再得知些信息的。
皇帝有些失望,没再说什么了。
当然同样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虞。
离开之前,姜砚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传谢家第七子来觐。”
是徐公公的声音。
谢望林与他擦肩而过时,彼此对望了一眼。
谢家算是大厦已倾,但谢望林戴罪立功,不能与之混为一谈。
皇帝会如何处置谢望林,也算此时朝中热议的话题之一。
尔后姜砚便出了皇宫,回到居住地。
搬离绛平候府后,姜砚住的是后来购置的封闭式三合院,位置偏,面积小,除了顾婆婆和泗聆,就只有几个做洒扫浆洗缝补的下人。
但今日却有些热闹。
顾婆婆指挥着两个小厮把东西接二连三往厢房和耳房搬去,这些都是皇帝的赏赐,金银玉器、丝绸锦缎一样不少。
流水般的赏赐袭来,这放到谁身上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顾婆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见到姜砚时,她的面容甚至略带愁色:“公子……”
顾婆婆欲言又止,姜砚扫视了那些箱笼一眼,笑着说:“您收着就是。”
从十四岁那年见到顾婆婆,姜砚便开始调查自己的身世。
皇帝以为是自己察到些眉目,巧合之下赵到还活着的钟素筠,并神不知鬼不觉让暗卫将钟素筠带进皇宫,殊不知这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算计。
姜砚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姜家的人,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生父是那位高坐明堂的九五之尊。
只是往日从未想用这个身世达到什么目的。
但萧怀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他身边的人。
争夺权力是吗?
他奉陪到底。
……
沐杉寺。
印空大师按捺住心底的激动,颤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连钰嘴唇微张,说了一连串的文字,发音古怪,不是大萧的通用语,似乎也并非西疆话。
这些话甚至连印空大师也听不懂,他只是觉得非常熟悉,颤颤巍巍指着竹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姜羡蹙着眉:“如何?”
又消化了一下这个事情,印空大师终于开了口,再一次感叹:“如果我师兄在就好了。”
姜羡:……
行,说了等于没说。
印空大师“咳咳”两声,笑道:“老衲也不是说自己没法子,既然这位小友有如此异禀天赋,再给老衲一点时间,相信定然能解决你的问题。”
姜羡紧抿着唇,简言意赅:“多久?”
“这个嘛……”印空大师嘿嘿一笑。
意思很明显
——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今晚,或许还可能遥遥无期。
姜羡眸光深深地看着印空大师,思考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快一点的可能性。
最后她只说:“尽快。”
“不管是哪个途径,只要能做到,十万香油钱里面会捐到沐杉寺。”
不管是把人带回来,还是把她送回去。
印空大师觑了眼在旁不语的连钰:“那这小童……”
“交给你了。”
姜羡说完这句话,留下泠影在寺内,便回了绛平候府。
玉笙院的山石依旧玲珑可爱,芭蕉长青,一如姜笙醒着的时候。只有那春日里大片大片开花的梨树,叶子微垂,随风而落,呈现出萧索的枯败之相。
春天早已过去,秋天也快要结束了。
姜羡和以往一样直接进了最里面,有人床旁边念书,是侯夫人新拨给玉笙院的丫头。
那丫头见到她唤了声“羡姑娘”,随后躬身行礼退下。
天气凉了,侯夫人怕冻着姜笙,让人给她换上了绸、缎、纱统共三层的床幔,此刻最厚重的两层床幔被挽起,只剩下一层薄薄素纱。
姜羡没去动那玉色帷幔,只是将美人蕉放入红釉柳叶瓶内,拿起才被放下的书册,靠在床边。
她将书册卷起又放平摊开,随意浏览片刻后移开视线,隔着纱帘目光落在平静躺在榻上的姑娘身上。
帘内之人安静闭目,温和又乖巧。
忽然姜羡低声问了句:“此刻你在哪里呢?”
“小笙。”
“小不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