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高铁站,就像今宵记忆里面的北京地铁站。他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红色线衣,身材娇小的女人,在茫然地走来走去。不一会儿,今宵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默默。
“喂……?”今宵因为连续加班熬夜完成工作后声音也沙哑了很多,“我在这里,你转身。”
陈默默方向感不太好,原地转了几个圈,才看到在自己左后方向的今宵,她原本兴奋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忐忑。原本想的是直接扑上去,可是陈默默却犹豫了,不知道是直接扑上去,还是就那么慢悠悠走过去。今宵的个头没有那么高,没有办法把陈默默揽在胸膛。反而是今宵挂断了电话,一步步靠近正在发呆的陈默默。他的头靠在陈默默的肩膀上,想要亲过去,却被陈默默偏头躲了。他牙齿轻轻咬着陈默默的肩膀,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拆开了吞进肚子里面去。拥抱想的是很热烈,可是陈默默的手就那么支撑在两个人中间,今宵怎么也抱不紧。
“你想我了啊。”陈默默两个手这个时候也圈住今宵的腰,只是胳膊肘下意识还撑着,让今宵只是向前倾一样趴在她的身上。这是个不彻底的拥抱。
今宵松开陈默默,抓住她的肩膀,眼睛看着陈默默,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想我也不能咬我啊,衣服都湿掉了。”陈默默有些责怪性质的摸了摸被今宵咬过吻过的后肩膀位置,满是嫌弃,“来找我干嘛。”
仿佛那个自己失踪了很多天的人不是陈默默,又仿佛陈默默就只是云淡风轻地长久的生活在这里,今宵的到来,不是失而复得的寻找,而是一种对陈默默寂静生活的打扰。今宵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来过上海两次,都是谈生意。距离这么近,真没想到你是在这里。”他迅速转移了话题,因为行程匆忙,今宵没有携带随身的行李,就牵着陈默默的手,由她牵着离开嘈杂的高铁站。车站是最能渲染离别情绪的地方。有离家远行的孩子,有流浪的游子,有难舍难分的小情侣。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异地恋的小情侣,女孩子灰色无光的眼睛,在看到男孩子以后,变得明亮异常。她像一只小麻雀一样,飞快地跑到情人的面前,趁其不备捂住了男孩子的眼睛。调皮的小动作早就被男孩子捕捉到,他懒洋洋地被女孩子捂着眼睛,两个人不知道贴着耳朵说了什么,女孩子脸迅速红了下来,被男孩子反转过主动权,一把抱在怀里,低头亲吻了起来。今宵只是这么匆匆一瞥,心里面五味杂陈。
“来得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待会儿陪我去逛逛超市好不好?”今宵顺着牵着陈默默的手,拉过她的手臂揽在怀里,想要表示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的亲昵。陈默默顺着他的劲儿被今宵拉着,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突然想起了一句,“你不会,还没有定好在上海这边的酒店吧?”
今宵愣了,本来高铁票就是匆忙间,赶紧定好的,走的时候连行李都没有拿,就更不要说订酒店了,不过他转眼一想,可以住在陈默默的那边,也有利于两个人感情的发展。
“还没。你要安排我的住宿吗?”今宵心里有一点点的高兴。
“我好像,没有空的房间给你诶。”陈默默不由的说出自己的担心。她想起来外婆的宅子里面,还有好几间屋子,是没有打扫过的。如果贸然让今宵搬进来,很可能需要打扫很久,“或者订一间酒店吧,然后时间合适了,再说?”这是个很尴尬的话题,陈默默也不知道怎么会问今宵的住处,只是下意识想要问一下,可是自己又并不能给今宵安排什么好的住处。她想着,即使房间收拾好了,今宵这样搬进来,已经跟她渐渐熟悉起来的阿婆们会问,今宵是谁,到时候又免不了很尴尬。这样提前讲出来也好。
今宵是有一些失望的,他不清楚陈默默的具体住处,但潜意识里面是想要跟陈默默在一起的。酒店其实即使陈默默不提出来,他也会选择一个离陈默默比较近的酒店住下来,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默默这样问出来,给了今宵遐想的空间,又亲手否定了这种遐想,让今宵觉得难堪,难过。他笑笑,“酒店你不说我也会安排好的,只是有的时候,会不自觉顺着你走。”大概真的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思才会不自觉被她牵着走吧。就像今宵是这样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可是遇到陈默默,也照样是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会顺着我走,你是今宵啊。”陈默默不自觉说了这样一句话。以前她跟今宵在一起,叫的都是今宵告诉陈默默的名字,吴锴。可是这样贸然说出今宵现在的名字来,陈默默和今宵都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今宵这个名字代表了今宵对陈默默交往一开始就产生了的欺骗,以及陈默默了解到的,今宵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权势。这样无疑是加大两个人之间间隙的一个行为。陈默默说出口以后才发现,可是后悔莫及。
“对啊,我是今宵啊,很抱歉之前没有跟你讲今宵这个称呼。”今宵揽着陈默默的手有一瞬间想要松开,可是还就那么虚虚地环着陈默默,“但我的本名是吴锴,今宵是后来的名字了。”或许从一开始,今宵就希望能够用最初的自己来认识陈默默,所以他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是说自己叫“今宵”,而是原来的本名“吴锴”。
“原来是这样的吗?”陈默默默念了一句今宵之前的名字,“吴锴。可还是觉得今宵更好听吧。不是有句诗是今宵别梦寒吗?”
距离高铁站不远就是地铁,陈默默在带今宵回自己的住处之前,决定先带他去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买一些日用的物品。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起了好多关于之前的误解的事情。这个时候,两个人都退去了彼此的面具,坦诚相待。今宵讲了自己小时候被杜家抱养,改名换姓的事情,讲了如何在众多孩子里面,通过残酷的竞争留在今天这个位置。陈默默讲了自己的家庭,不愿意面对的养母和步步紧逼的哥哥。不知不觉,地铁就到了目的地。原先尴尬的气氛也变得缓和了许多。今宵此刻才觉得,自己这一趟上海之行是没有白来的。虽然两个人之间还有很多不能说,不敢说,可不会像之前交往时候那样,猜来猜去。
天下的百货商场,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构造。陈默默推着购物车,后面走着一个今宵。就像是妈妈领着小孩来超市采买一样。陈默默先放任今宵买了一些他自己必须的内衣、剃须刀之类的必需品,又考虑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还欠缺什么,一并都买了。今宵在陈默默的督促下,还买了一些纸巾、毛巾、水果之类的,仿佛今宵在这里是要长期居住一样。两个人就像是即将要同居,还在拌嘴吵架的小情侣一样,打打闹闹之间就把东西采买齐全了。付账的时候,陈默默把自己要买的几样东西挑出来,意思是要自己付钱,而今宵执意要一起结账。收银员看到两个人争执不下,也很尴尬。比较大一点的百货公司,接近下班的时候,人一般比较多,后面还有很多买菜等着下班烧饭的人,陈默默不好让后面的人等,又想着也没有多少钱,就让今宵算在一起,她待会儿做一顿饭给今宵,作为回报。
今宵当然没有定好酒店,一下高铁站就被陈默默接过来采买,所以晚餐时候,陈默默就把他接到自己住的地方,烧晚饭给他吃。陈默默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久了,也很能摸索出一套烧饭的法则,摸索出自己的风格来。她喜欢吃清淡一点的菜,就烧了青菜香菇、木须肉片,炖了一小锅的鱼汤。米饭是早就蒸好闷在锅里的,陈默默把菜端上来以后,开了餐厅昏黄的灯,又去给今宵盛米饭。今宵眯着眼睛,看陈默默在厨房里面进进出出,很是享受。陈默默的身材不错,被围裙束起来的腰肢恰到好处,惹的人浮想联翩。今宵是有过一些男女情事体验的人,这个时刻,这样昏黄的灯光,就不由得引着他往那一方面想。可是他还是懒洋洋坐在餐桌的椅子上,任由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忙进忙出,浑然不知这一桌佳肴好像都没有她一个人好吃。
“你要吃多少米饭?”陈默默拿着盛米饭的铲子走过来,今宵坐在那里,刚好可以搂着她的腰,他的鼻子贴在陈默默的小腹上,闻到了一股厨房里面油烟的味道。多少天以来的担心和忐忑,委屈和不甘仿佛都在这一刻消耗掉了。今宵顺着陈默默的腰一路亲上去,陈默默的铲子慌乱中掉在了地上。最后今宵亲着她的眼睛和嘴巴,像品尝酒窖里珍藏的葡萄酒一样,“可不可以……吃掉你呢?”
“不……不行。”陈默默被亲得浑身无力,可还是挣扎着,要去捡地上的铲子,她的那一点点抵触情绪被今宵察觉到,火热的情绪一下子就冷下来。他眼睛湿漉漉的,放开陈默默去捡地上的铲子,“多少都好啊,只要是你烧的,我都可以吃掉。”
今宵果然把桌上的饭吃的一干二净,一个原因是他饿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陈默默烧饭还是蛮好吃的。吃晚饭以后,陈默默在厨房洗碗,催着今宵去定酒店。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今宵躺在老式沙发上哼唧着不愿意动弹。本来客厅陈默默是没有打扫的,可是今宵要来,她就临时擦了皮质沙发,打扫了客厅。外婆这间宅子,原本是有很多间客房的。陈默默住在她和养母以前住过的房间,其余的房间就都还是保持原貌,没有打扫过。她看见今宵这样哼唧着不愿意走,就动起了心思,想着再打扫一间屋子出来,给今宵住。
今宵当然开心的不得了,拎着陈默默给他买的一兜生活用品,被陈默默安置在陈默默对面的那一间客房。那是一间即使是外婆在世也没什么人住的客房,一个是家里客人不多,另外就是房间里放了一些书和文房四宝,有时候也当做养母和母亲的一个小书房使用。今宵住进去刚刚好。陈默默就把自己晒好的被褥床单给他铺上,又吩咐他自己用抹布之类的擦干净灰尘。老屋子是有老屋子的味道的,发霉发潮,让今宵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乡下住的,四壁透风的老宅。可是陈默默晒得被子却有着阳光的气息,让今宵睡得很安稳。半夜的时候,窗外的月亮很好看。今宵就给对面屋子里的陈默默打电话。
陈默默本来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就想要睡觉。可是刚要睡下的时候,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她看是今宵,觉得奇怪,但还是接了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手机那段,今宵的声音就像是依赖姐姐的小孩,冲着陈默默撒娇,让她没有一点点抵抗力。
“嗯。怎么还没睡。”
“有虫子咬我。”今宵小声嘟哝着。
“不会啊,我喷过杀虫剂的,而且被子晒过,怎么还会咬你。”陈默默觉得奇怪,她在这里睡了快要一周,从来也没遇到过今宵这样的情况。当她从被子里面爬起来,准备找一些药膏给今宵涂上的时候,就听今宵在电话里说,“有心上的虫子咬我,痒痒的,就很想你。”
“……”陈默默愤愤然,果断又躲进被窝里,不想理对面房间那个有些幼稚的男人,就又听他言语温柔地说,“默默,我可以重新了解你吗?我们坦诚相待,重新来过好不好?”
陈默默攥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又觉得答应了也很不妥当,就沉默着。
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可是陈默默没说话,今宵也就一直等。
后来陈默默以为今宵睡着了,就小声说,“可以是否定的回答吗,还是想要再重新考虑?”
电话那边迅速传来今宵的回复,“原来你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