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分明对真相心知肚明,不过都是在麻痹自我罢了。
如此情形,以小太子一贯的作风,老太太活不过下一刻。
小太子自幼便学‘用谍’之道,身份暴露后该如何做他比谁都清楚。
可小太子还是未动手,看着自顾自编席的老太太,最后竟道了一句:“儿知晓。”
老太太编动的手明显顿了顿,随即脸上乐开了花。如果有人愿意配合,哪怕是假的她也接受。
看来,她心知肚明,她的儿子已经回不来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真是个疯魔的人。
老太太见‘儿子’从谏如流,又凑近了些,苦口婆心地道:“还有啊,切勿总是板着脸,你过去不是常言,君子端方谦和,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太太说着忽然哽咽了起来:“你若中选,便要留在那处,娘也不能陪伴左右。
如此性子,在那人堆儿里,娘怕你吃亏啊。”
小太子木讷的听着,见老太太看着自己手里的席子强忍着眼泪花,便忽然道:“儿知道了。”
老太太闻言抬头,小太子竟勾起了淡淡的浅笑。她伸手理了理小太子额前的碎发,抚着他的脸笑道:“欸——,这才是我儿。”
小太子看着着老太太伸过来的手,最后还是未躲闪。
得知儿子愿意去参加选拔,老太太当即领着小太子去了她口中的仙人渚。
让久屹没想到的是,仙人渚的选拔盛会简直堪比皇亲国戚比武招亲,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说,小太子他们赶去的那天已经是盛会的最后三日,然而赶赴盛会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仙人渚上,除了湛妘氏本族人、外戚人和赶来参加选拔的各色人等,还有很多周遭的氏族,无论是官宦、法修、百姓都前来凑热闹、看情况。
整个仙人渚的庄子里里外外被围的水泄不通,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湛妘氏安排出来的管事、主事就有好几批,仆从奴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老太太领着小太子找到管事的,递交了山中书屋里翻出的名帖。
管事的瞅了一眼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有些不忍地道:“来的多少有些晚,恐怕要最后一日才轮得到上场。”
就见后面的小太子颔了颔首道:“有劳阁下提点,晚生自会安顿亲母。”
管事的打量着小太子点了点头,转身去递帖。
老太太看着‘儿子’的变化,老怀欣慰的笑了起来。
由于要等上几日,小太子让老太太先回书屋。老太太起初执拗着,偏要陪着一同等,最后还是被小太子拒了回去。
老太太只得念叨最后一日定要来看儿子的表现。
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小太子忽然叫了一声:“亲母。”
老太太一顿,立即转身。
就见小太子勾起了一抹浅笑:“山北险峻,莫再去山中拾柴。”
随即对老太太施了个规规矩矩的拜别礼。
“好,好……”老太太眯着眼睛直点头,一步三回头的接着往回走。
转身的瞬间,小太子恢复了原来的神情,勾起的浅笑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太子留下观察了一下整个湛妘庄。
由于到处都是法修和高手,他使出了伪装杀手锏,将呼吸放重,步子变沉,动作转缓,整个人呈现出没有功底之态。
这是杀手让自己隐匿在人群中的一种惯用手段。
观察下来,整个庄子建立在仙人渚上,三面环河。从规模上可以看出湛妘氏族非常庞大,分为本家、外戚两部分。
其中,本家入门弟子占主要地位,居于庄中,院分五层,分别为东、西、南、北四个院院,以及中庭。
外戚学道弟子居于外围,院分八层,分别为墨、白、赤、缃、青、靛、檀、黎八个小院。
选拔的盛会在中庭举办,高鼓硕锣围着擂台,看客挤满了周遭的晀望楼,族中尊长、主持在台前东位依次落座。
本次选拔分为三轮。首轮,所有报上名帖的人将接受湛妘氏宗师的亲自审核,通过摸骨、运气,筛除没有根骨和天赋以及入过其他道学的人。
通过考核的人选会被按考核结果进行等级划分并被分入实力相当的待选队伍中。
第二轮,队内人选进行轮番比试,结果分级后进行对半淘汰。
第三轮文试,文试与武试的综合得分将成为入选人员的评级依据。
等级划分完毕后,入选的弟子将会根据等级分入墨、白、赤、缃、青、靛、檀、黎八院中。
其中墨院等级最高,后依次递减,黎院最末。
然而即便是墨院弟子,也没有机会成为本家。因为这中间,有第一道无法横跨的鸿沟——血脉。
几声铜锣敲响,应是场上的中场休息结束了,四处走动的人们立刻向瞭望楼迅速聚集。
选拔的场面小太子已经看过了,由于不允许其他道学的弟子参选,因而大部分参选的人都是些没什么功底的初学者,因而他也没什么可忌惮的,不准备在中庭浪费时间。
他逆行在人流中,走到了无人注意的墙边,翻墙进入了东院。
这里各院间不可随意穿行,四处的院子皆有弟子把守,而重要的楼阁更是看得甚严。
从面上看,这个东院,就是四个院落中看的最严的一个。几乎时时都有弟子巡视,四面楼阁皆有看守。
这就摆明了在告诉小太子哪里值得走一走嘛。
小太子勾着房檐从巡视的小弟子头顶爬过,找了几个高一些的楼阁串了串门。多是珍宝阁和兵械楼,并没什么可吸引他的。
串了几个楼后,他忽然远远的闻到了药气。
这正是他要找的地方——药阁。
这间药阁门窗紧闭,安静异常。他躲过看守,从窗中翻入。
楼里很暗,四处全是柜格,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呛的人头晕。
小太子迅速看了一下四处写的纷飞的古文,直接来到了顶层,
久屹感觉,小太子似乎对这一层柜格上的药名更熟悉些。他迅速找到了想要的,但格子上了机关锁。
他伸出指甲,撬开了隐秘的机巧木盖,在十个触发铜片中找到了两个关键铜片,轻轻拨开,很快便打开了木格。
这药材久屹在此之前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天龙聚居的那座山中,那山中这种草很多,当时小太子也是采它来治伤。
然而在这里,这遍地都是的草竟成了凤毛麟角的宝,被视若珍宝的藏在这里。
小太子抓了几味药,身形却猛地一顿,接着迅速将药揣好,轻轻扣好柜格和机关,紧接着一个轻身跃,躲到了角落里的阴影中。
接着,就见远处的窗格忽然被人从外面拽了开来。这人轻功不错,一翻身轻轻落进了屋中。
是一个穿着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看年岁大概也就在舞勺之间。
这小孩翻进来用手扇了扇鼻子,把脸皱成了包子,接着就开始东翻西找。
起初他看了看几个未上锁的柜格,翻了半天却嫌弃的‘啧’了一声。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上锁的柜格中。
看来是个没有明确目标的小贼,巧合的遇到了小太子。
这湛妘氏的药堂快赶上了西市的菜市场了。
小太子看着他笨手笨脚的对着机关锁好一阵操作,能力不怎么地,小工具倒是一大把,最后才打开了一个格。
小孩看着药阁里的药活似见到了亲爹,搓着手抓了一大把,包好揣进了怀里。
想来这些天龙山里到处都是的草在这里一根都是极为珍贵的。
这小孩也不贪心,拿着到手的东西立刻就转移阵地。想是这一样药草卖了便够他挥霍一阵了。而且以他的手法,开一个格已经是极限了……
见小孩翻了出去,踩着这房瓦向北边跑去,小太子静静的站在窗边露着半只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确定四下无人后,回身又打开了一间柜格。
令久屹注意的是,这一格草药味道特别大,一整个柜格的草药打开后浓重凛冽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算难闻,但太过浓重时让人感到头痛。
这药草他只拿了一点点,确切的是他只掐了一片叶子下来,幽微而不易察觉的气味随着动作轻轻飘散。
小太子翻窗跳了出去后,没有将偷来的药材带在身上,或是立刻用掉,而是藏在了药阁附近的一颗老树的梢间。
做完这些,剩下的便只剩等待了,他挑了棵中庭附近的树,半躺在上面边休息边看热闹。
这些未入门的新手间毫无技术的挑战对小太子来说,堪称小儿嬉闹。但他仍然观察的很认真,久屹猜他在观察无基础之人出招的体态和动作。
但很快,眺望楼外的几个身影便引起了小太子的注意。
是湛妘氏的几个弟子,他们牵着狗,分散开来在人群中走动。
他们看起来并不声张,也未兴师动众,隐在人群中感觉极为低调。
但久屹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想必那偷东西的小贼在别处定是没少往兜里揣珍宝,不然湛妘氏不会察觉的如此之快。
现在想来,小太子将偷来的药包藏在了药阁门外的树梢间真是极有远虑的选择。药阁周遭药气极大,对于这些嗅探的家犬来说,是及其影响判断的,将药包藏在那里最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