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回去,女儿还想多玩会呢。”杨初荷心有余怨,径直冲向浅滩,苏思安急忙追上去:
“小荷,师母嘱咐你不能下水,出门就忘了?”
杨初荷弯下腰,掬起一捧冰凉的河水,看着它们从自己的指缝间一点点的流失,心中顿觉释然: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多清澈的水,你也下来呀。”
青黛的远山、明澈的河水、精灵般的小荷!或许也只有这山、这水才能真正配得上如此自由的灵魂吧,是的,她是那么干净,那么的容易满足,在她面前你只能自惭形秽。
苏思安怔在岸边,瞬间莫名感动,“小荷,当心扎了脚,上来!”
“鸡毛当令箭,就爱拿妈妈的话压人,”杨初荷故意皱起眉头,却不得不在苏思安地坚持下极不情愿地跳上岸:“真扫兴,你得背我回去。”
苏思安面露窘色,偷偷回望了一眼师父,老头儿一反常态冲徒弟做了个鬼脸,提了水桶径直走了。
杨乐春回到村委会宿舍,心想趁着女儿贪玩,自己先把钓来的鱼炖上,鱼鳞尚未刮净,村长禹得一急匆匆闯了进来,一把抓住他的小臂:
“杨哥又见外了不是?过生日也不言语一声,俩孩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她婶子早把大花鲢炖烂糊了,走吧。”
“天天麻烦你们,孩子也不是外人,我自己对付俩菜得了”。
“那可不是咱庄稼人的待客之道,你还是跟我走吧。”禹得一手劲很大,轻轻一提,杨乐春便身不由己站了起来
他知道禹得一是
个耿直汉子,只要他认定的事,别人很难推辞。
转身拿了两瓶‘景阳春’问:“下午有没有公干,喝两口?”
禹得一摸摸嘴巴:“配合杨哥的工作就是小弟眼下一等大事。”
杨乐春笑了笑:“兄弟说这话让哥汗颜,喝酒怎么算是工作?”
“今天算是礼拜日,我俩休息一天行了吧?”禹得一绞尽脑汁想了条喝酒的理由,却又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娘的,庄稼人哪里有个星期天。”
盛夏的库区,通往瓦盆村的乡间小路一片葱茏。
杨初荷的记忆里苏思安是第二个背过自己的男人,伏在这条宽阔的背膀,她的记忆仿佛突然回到了十五年前,眼睛忍不住湿润了:“思安,我是你背过的第几个女孩?”
苏思安诚惶诚恐,仔细想了会说:“第二个。”
杨初荷心中一阵泛酸:“好啊,你竟然还背过别的女孩,她是谁?是不是王红菱?”
苏思安狡黠地笑了笑:“不是。”
“是不是白梅?你的初吻都给了她······。”
苏思安大窘,急忙辩解道:“不是,不是,第一个是小妹苏杨嘛。”
原来思安哥是在逗自己,杨初荷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扉,作势卡住他的脖子:“坏人,敢耍我了,放下我,不要你了。”
苏思安心中一阵甜蜜:“开弓没有回头箭,上了我的船,就下不来了。”
“呸,你这是贼船。”杨初荷不情愿的扭了扭身子,伏在她的思安哥耳边说。
“初荷姐姐,杨伯伯让我接你来了。”一个略显童稚的女音传进耳朵,二人抬头,不远处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乡间自由清新的空气使得女孩毫无顾忌地疯长,面色微黑,一看就是长期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色,短发、挺鼻、微微上翘的嘴角、一双大眼睛专注的盯着初荷,似乎她要的答案已经写在了对方脸上。
初荷拍拍师哥的肩膀示意放下自己:“小妹妹,你找我?”
“俺妈让俺迎迎你和姐夫,杨伯伯现在在俺家。”小姑娘不惧生,声音干脆利落。
原来是禹叔的女儿。
杨初荷面露赫色:“妹妹,别乱称呼,他是思安哥。”
“思安哥真俊。”小姑娘的率真与其父有一比,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忸怩,这让苏思安突然想到了小妹苏杨。
三个小年轻进门时,禹家早已当院摆好了桌椅,众人入席,大柿子树就是最清凉的遮阳伞,桌面上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菜蔬,却很新鲜,席间主人少了客套,反而让客人更加放松,这让自小生长在农村的苏思安一时有了回家的感觉。
禹得一好酒,杨乐春善饮,二人觉得唯有对酌方能更加酣畅淋漓,几杯酒下肚,话题自然转到村民们最敏感的事情。
“得一,网箱养鱼可是招待所领导定的调子,专款专用,我个人没有权利改变上面的计划。”
禹得一摇摇头:“杨哥,上面的精神是好的,但是咱村的情况你也摸了个**不离十,放着水库里免费的大鱼不抓,非得花钱去养,他们会出这个钱费这个力吗?”
杨乐春放下筷子:“那些鱼是咱村里的吗?水库管理局天天去镇上告我们偷鱼,你这个村长脸上有光啊。”
禹得一借酒遮脸,平时积压在心中的牢骚话一并说了出来:“俺们那是偷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瓦盆村老辈就生活在这里,五九年建水库政府号召移民,一千多口子青壮含着眼泪背井离乡啊,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人均耕地不足一亩,不下水库捕鱼,你让他们咋活?”
“所以市里才扶持咱们呀,网箱养鱼也是镇里和水库管理局协商后特批的”。杨乐春也是个性格倔强的人,顶着全村人的反对坚持了仨月,足以说明他还没有完全死心。
禹得一却是越说越激动:“杨哥,俺们乡下有句老话,家财万贯,喘气的不算,养鱼不光需要投资,更需要技术,咱们这些泥腿子懂个啥?”
禹嫂正在厨房里盛鱼,听到丈夫起了高腔,急忙撂下锅铲跑出来,“蕙香他爹,今天是杨哥生日,大好的日子你冲他吵吵啥?孩子们难得来家里坐坐,你们俩‘老家’非要弄个急赤白脸?”
杨初荷见禹婶误会了禹叔,急忙起身起身解围:“婶儿,我爸他们谈工作呢。”
“今天只祝寿不谈工作。”禹嫂放下手中的鱼盘,绷不住自己倒先笑了起来,回头又数落起女儿:
“小祖宗,你慢点吃,别呛着。”
蕙香姑娘抬起头:“饱了。”
掉头面向苏思安:“小哥,你们餐厅里的活累不累?”
苏思安点点头:“当然累呀。”
“我能干得了不?”小姑娘没有出过门,说到城市一脸的向往。
“妹妹正是上学的年龄呀,怎么想到要去工作?”
蕙香侧脸:“不去了,教室里闷得慌,坐不住。”
禹嫂挖了女儿一眼:“疯妮子,就差仨月毕业了,好歹也要拿张毕业证呐。”
“俺的事你就别管了,杨伯伯已经答应带我去招待所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