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所长一番话慷慨激昂,无奈与会者大多囊中羞涩,报名参股者更是寥寥无几,第二天黄所长通知办公室火速召开中层以上联席会议:
“咹,我们招待所缺钱吗?让职工参股就是带着他们一起致富奔小康呢。想想看,大家参股以后是不是壮大了公司的经济基础?公司挣了钱,大家不但按月拿工资,年底还可以分红,何乐而不为?”
财务科杜科长是个实诚人,忍不住接了一句:“所长,我们的职工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大家吃饭都成问题······。”
黄所长冷冷的瞟了杜科长一眼:“你是财务科长,我还想要问你呢,钱呢?”
杜科长一脸苦笑:“前几年我们所最挣钱的就是主题餐厅了,可眼见餐厅生意惨淡,赵经理都愁成秃头了。”
会议室里一阵窃笑,赵经理十年前就掉尽了头发,这话讲出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赵曙光,你起来解释一下。”黄所长瞪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赵经理,没好气的说。
“所长,我们一直都很努力···可是听说‘富丽华’的老总是王市长亲自请来的同窗好友······,这事路经理也是知道的。”赵曙光耷拉着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黄所长点点头,温情的看了鲁静一眼,明显气顺了许多:“你们说的也是实情,过去我们吃的是财政饭,现在到处都在砸三铁,我们暂时遇到的这点困难,也是陈年旧疾,所以我们才要改革嘛。他们能通天,我们就在地上做文章,昨天我去市委批条子,齐书记说‘风筝会’其间BH市将要开展一系列的商业活动,其中就有一个关于传统餐饮文化的美食节,开幕式暨厨师大赛主会场就定在咱们招待所主题餐厅,这可是宣传我们的好机会,诸位一定要打起精神,我想你们谁也不想下半辈子在锅炉房里度过吧。”
说到锅炉房,黄所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书记,前天他的外甥蒋金勇上班喝酒,竟然醉倒在灶台前,造成油锅起火后慌忙打开了身边的干粉灭火器······。事情过后整个后厨一片狼藉,严重影响了餐厅的正常工作秩序。
失火当天苏思安请假,理由是姐姐苏桦生孩子,所以合该‘大狈’出事,苏思安意外躲过一劫。
刘书记此时正为黄所长抵押国有资产暗中告状,‘大狈’的错误正好给了黄所长一个敲山震虎的机会,蒋金勇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烧锅炉去了。
休了个班,迎来了胖嘟嘟的大外甥,或许是孩子的出生为舅舅带来了好运,苏思安终于再次站上了主灶的位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高兴的当属杨初荷,苏思安做了主灶,便理所当然的成了爸爸这次厨师大赛的副手,师徒俩齐心合力,厨王的桂冠一定不会花落旁家,如果爸爸甘当绿叶推苏思安一把,那他的前途定会不可限量。
所以,当女儿在餐桌上提出这个建议,杨乐春心中默许,却也一阵悲凉。
女儿这是要逼自己让贤呐。
‘女大外向,’这就是养闺女的好处。细想,这养女儿和养花其实是一样一样的,辛辛苦苦下种、施肥、浇水、精心呵护,一心等待着花繁叶茂,没想到临了却被一个叫女婿的臭小子连花盆一起端走了。
想到这里杨乐春故意板起脸:“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为了那个臭小子,你想让爸爸早日退休啊?”
初荷知道爸爸吃醋了,急忙放下筷子求道:“知道爸爸最稀罕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杨乐春笑了:“前浪就该被拍死在沙滩上?”
余爱秋望着女儿陶醉的眼神突然插话说:“思安温雅好学,正直坦诚,妈妈确实很欣赏他,但他敏感而又倔强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一个好丈夫,我不愿看到你再次受到伤害,所以我不赞成你俩在一起。”
一石激出千层浪,初荷断然起身,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最合适的那个人漂洋过海走了!你认为苏思安只是个可怜的替代品对吗?妈妈,我已经在努力地接受你,你为什么还要揭我的伤口?”
苏思安清理完炉灶正要下班,前厅转来电话,一听便是初荷哽咽的声音,小伙子心中一紧,急忙问她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荷憋了好久才止住哭泣说:“我在家里,现在特别想见你。”
苏思安不敢耽误,午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匆匆赶到了十里堡。
一进门见师母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初荷的卧室门发呆,忙上前问:“初荷呢,谁招她了。”
余爱秋无力地挥挥手:“屋里呢,自己看去吧。”
书桌前,杨初荷目光呆滞,见到苏思安,立刻起身扑过来,“苏思安,你怎么现在才来?或许再晚会儿你就见不到我了。”
苏思安稳稳地抱住杨初荷,柔声问道:“谁招惹我们的公主了?都哭花脸了!”
“思安,带我走,我一刻也不想待着这个家里了。”初荷抬起头,一脸的绝望。
苏思安明白师妹这是和师母在赌气呢,轻声说:“家里闷,出门走走也好。”
初荷既然已经和妈妈交了底牌,索性拉起苏思安的手。
杨家大门外不出百米便是繁忙的胶济铁路,这里不足十分钟便有一趟列车隆隆开过,初荷小时候最爱坐在高地上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坐上列车奔向希望的远方,而现在她更希望来来往往的列车能够带走心中绵绵不断的烦忧。
坐在师妹身边,看到脚下渐渐泛绿的草芽,苏思安怜惜的踩向裸露的黄土:“说吧,为什么和妈妈吵架。”
初荷擦了一把哭红的眼睛,无力的的靠向苏思安肩头:“有件事你听了或许心里会不舒服,但是既然我们深爱着对方,我想早晚要让你知道。”
苏思安心中早有预感,温和的笑了笑,“不碍事,你说吧。”
“三年前------哦,就是大一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来自日本的交换生”杨初荷讲到这里,不由得一声叹息,说他很帅气,有着你一样忧郁的眼神,他的声线也和你一样非常有磁性,我们从最初的互相爱慕,最终相知相爱,但是他在中国只有一年的学习时间,很快我们将面临着告别。
初荷的经历苏思安多少有些耳闻,但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苏思安虽然心中有些酸涩,依然笑着说:“那年你十六岁吧,谈恋爱是不是有些早?”
“我本来有机会跟他去日本,他的家人也已经开始为我办理留学的担保,但是这件事却遭到了妈妈的坚决反对,原因是我的太姥爷就死在侵华日军的枪口下。”
苏思安点点头:“师母的反对可以理解,毕竟国恨家仇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