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军当了五年兵,自然懂得一些简单的医学常识,知道领导感了风寒,赶忙去厨房提了一袋玉米瓤子,就地点火,再看常有功,早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苏居安想上前叫醒他,却被王助理一把拽了回来,“让常镇长睡会儿吧,两天三夜没有睡觉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王连军燃旺了火盆端到常有功脚下,老人们也一起围过去。
王助理简单询问了一下村里的情况,赞许地点点头,说领导这几天一直牵挂着土坯房里的这些老人,你们做得很好,他也终于放心了。
常有功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小时,如果不是苏居安怕他高烧烧坏了身体,决计不会把他唤醒。
常有功浑身酸麻,头痛欲裂,接过苏居安手中的姜汤,扬起脖子硬生生灌了下去,额头眉宇间登时挂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知道自己感了严重的风寒,可眼下却还不是应该休息的时候。
“常镇长,您感觉好些了没有,我再去为您盛一碗?”
常有功摆摆手:“连军,现在是非常时期,交给你一件重要任务,希望你不要推脱。”
王连军立正:“请领导分配任务。”
常有功扶着椅背艰难的站起身来:“王连山同志,现在我宣布镇政府的紧急任命。”
“是”
“鉴于洪水肆虐,老抗洪受伤,现认命王连山同志为南乡村村支部代书记一职”。
“我?”王连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没有信心?”
王连山稍作迟疑,随即停止了腰杆,“有信心!就怕自己年轻阅历浅,工作上考虑不周。”
“既然老百姓能够信任益临县最年轻的村长,我们也一定信任你这个益临县最年轻的,放心大胆地干起来!只有在前进中不断摸索、寻找自己的不足,才能尽快地完善自己。”
“是。”
受命于危难之中,王连山不再推辞:“常镇长,我们南乡村下一步的任务是什么?”
“上午经过你们村南,见大片被暴风刮倒的玉米泡在了雨水里,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即将到手的粮食发了芽可就一钱不值了。还有居安家的菜棚,简直就是汪洋中的一条船,随时都会被雨水泡塌呀。”
“其实想解决这些问题并不难,只是······”苏居安看了一眼书记,欲言又止。
常有功看在眼里:“瞧你个居安,有话倒是说啊。”
“其实相对于我们南乡村,河东村地势更低,前些年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我们两个村曾经共同开挖了一条通往弥河的溢洪道,不过这些年天气干旱,河东村便把属于他们村的一段推平种上了庄稼。
“啥,谁这么大的胆子?怕坏农田基本水利建设是要犯法的!”
本来常镇长就头疼的厉害,听到这消息,急火攻心,眼前一阵眩晕。
“开垦那片‘荒地’是您老丈人,这眼见二亩多的的玉米就要入仓了,大水一到,可真就血本无归了。”苏居安知道这件事早晚都得告诉常镇长,干脆实话实说。
“糊涂!”想到生性固执的老泰山这些年没少给自己添乱,常有功一时头痛欲裂,拍案道:
“别说是我丈人造孽,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如果不尽快疏通这条溢洪道,南乡村的房子早晚都得全泡了。”
“集合村里的青壮劳力,用手扒也要给我扒出一条溢洪道来,给我一把铁锨,我带头!”
河东村。
宫国昌老爷子正在家里悠闲地喝着茶水,突然接到南乡村村民正在自家玉米地里开挖溢洪道的消息,一时间鼻子都气歪了,顾不得老伴和儿子的劝告,急吼吼找了件雨衣披在肩上,趿拉着布鞋气冲跑进雨幕之中。
儿子宫世和知道老爹的拗脾气,此去必定和人家干起来,怕老头吃亏,赶忙召集了十个本家兄弟追了上去。
苏居安接到常镇长挖沟的指示,立即通过高音喇叭布置了下去,对于这次村委的号召,村民们难得做到了一致拥护,纷纷拿起铁锨出了家门。
他们知道,如果再这样消极的等下去,村子里一定会有一半的土坯房墙倒屋塌。
王连军考虑到常正发着高烧,更不想因此让他们翁婿不合,费尽口舌阻拦不住,幸亏这时候电话通了,常镇长立即进入了居中调度的状态,第一个电话便打给了河东村宫世铭。
接到电话的宫世铭突然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急忙跑到三叔家里,却听到爷俩去了玉米地的消息。
“坏了,以三叔的暴脾气非打起来不可呀,顾不得三婶的追问,宫世铭急忙拎起雨伞跑出了大门。”
为了自家的庄稼和房子,南乡村村民这次确实拼了,气急败坏的宫国昌赶到时,百十来米的溢洪道已经被他们疏通了大半。
老头儿声嘶力竭一声大喊:“兔崽子,都给我住手!”
正在玉米地里奋力挖掘的村民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人停下手中的活计。
眼见胜利在望,谁会就此罢手?
见没人理会自己,老头须发如戟,顿时开骂。
凭苏文的暴脾气,决不是个甘愿挨骂的主:“老头儿,不想帮忙就滚一边去。”
“小瘪犊子,祸祸了我的庄稼还敢骂老子,找打呀你。”
急红了眼的苏文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冲着本村的爷们喊道:“原来是常有功的老丈人,怪不得人家这么豪横。”
“哈哈哈”,玉米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
苏居安怕事情弄得太僵常镇长那边不好回话,急忙跑到老头儿面前:“大爷,我是南乡村的村长,有话您对我说。”
“呸,我对你说得着吗,刘鹏举呢,我要找你们说话。”
“病了,来不了。”
“啪”!攻其不备,老头竟然动手了。
苏居安脸上顿时一阵**。
苏文也是个爆仗性子,没等堂哥开口,瞬间暴跳如雷:“老鳖犊子,这可是我们村长,有话好好说,为何打人?”
“打的就是村长,惹恼了老子一样打。”老头这句话不算吹牛,毕竟人家是的老泰山。
苏文不文,眼见大哥吃了屈,挥舞铁锨便冲上了田埂,这一幕正好被随后赶来的宫氏子弟看在眼里,旋即舞刀弄棒迎上来。
南乡村的村民多了对方几倍,自然不甘示弱,两拨人面对面站成两排,大战一触即发。
苏居安眼前一阵发黑,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手里还都操着家伙,真斗起来会出人命的。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
不愧当过兵,一直没有出声的王连军紧要关头依然保持一贯的冷静:“开挖这条溢洪道是镇上的决定,我们只是执行者,如果你们有异议,可以问常,聚众械斗是犯法的。”
“这小子打我爹难道不犯法吗?”虽然宫世和远远地看到了苏文冲向他爹,到底打没打也没看清,但是并不妨碍他给苏文事先扣上一顶打人的帽子,毕竟自己一方人少,动起手来定会吃亏,先给对方扣上顶舆论的大帽,让他们心虚才不至于先动手。
“放屁,谁打你爹了?”
大哥好说好道还挨了老头一巴掌,现在宫世和又来冤枉自己,苏文一时怒火中烧:“连山哥,和这群混蛋没有理由可讲,打吧。”
械斗一触即发,苏文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王连山急忙挡在苏文面前厉声喊到:“苏文,你给我住口,有理讲理,动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突然,对面一阵骚乱。
“打死南乡村的王八蛋。”队伍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河东村的援兵到了。
一场械斗在所难免,王连山一阵绝望。
“有胆子冲我常有功来!”
随着一声断喝,常有功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挤到两伙‘战士’中间。
王连山睁开眼,“常镇长,您病的那么厉害,不能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