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们去南方考察,发现那边的主题餐厅不只是单纯放放音乐,他们会在客人吃饭的时候加一些模特表演,特别是很‘清凉’的那种。”说到这里黄所长眼睛一亮,“我们也可以搞搞嘛。”
“咱们这样的三线城市,哪里去找模特队呀?那种演出的模特就更甭提了。”
黄所长早有准备,拎过身后的公文包取出一张黑色卡片扔到桌子上:“打电话联系他们。”
经过三个月的沉寂,招待所二楼主题餐厅的生意再次火爆起来。
赵经理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因为十几个衣着清凉的模特,竟然彻底改变了萧条冷落的二楼餐厅。
一时间,大批的食客蜂拥而至,后厨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头灶蒋金勇哪里见过这阵势?三桌重要的宴会尚未齐菜,零点厅催菜的喊声早已此起彼伏,‘大狈’心烦至极,再也顾不上刁难二灶了。
倒是苏思安主动分担了‘大狈’大半的工作。
七点三十分,舞台上的音乐逐渐变得舒缓,台下的食客借着酒劲挥洒完最后一抹疯狂,意犹未尽地离席而去,厨房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狈’筋疲力尽,扔下满灶台的残汤剩水骂骂咧咧走进更衣室。
苏思安摇摇头,帮两个打荷的实习生一起清理完走菜的台案,时间已经到了八点整。
急匆匆推开更衣室的大门,房间内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女音:“谁,关门。”
苏思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见明亮的白炽灯下,一位极度‘清凉’的姑娘拼命扑向门后的开关。
更衣室里突然一片漆黑,没等苏思安回过神来,灯光再次亮起,姑娘上身穿了一条窄窄的内衣,牛仔短裙也在慌乱中前后倒置罩住身子。
非礼勿视,苏思安急忙闭上眼睛,就听到姑娘‘噗嗤’一声笑了,一副无所谓地口吻问:“看够了?好看吗?”
一个姑娘家,在陌生男人面前这样的着装也实在太大胆了吧?苏思安一时间面红耳赤:“大姐,我什么也没看到。”
“小色鬼,赵经理没有告诉你吗?七点三十厨师换衣服,八点后更衣室借给我们模特队,现在几点了?”姑娘声音很狐媚,晃悠悠走过苏思安,用自己圆润的肩头轻轻顶了一下他的后背:“童子鸡,今天你小子赚了。”
事情就是那么寸,苏思安更衣室里的这段偶遇,恰恰被随后追来的白梅看了个一清二楚,姑娘无来由地醋意大发。
虽然眼前的苏思安不过是一个备胎,但是挂在自己嘴边的一块鲜肉被别的女人添了一口,确实让她打心眼里感到不舒服。
但这是一个工于算计的女孩,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事挂在脸上,妩媚的斜了苏思安一眼,半开玩笑的说:“这么快就相中人家了?”
苏思安大窘:“白梅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认识她。”
“看把你紧张的,不就是个模特嘛,公共汽车,谁买票谁上!”
“白梅姐,你找我有事吗?”为了缓和自己的尴尬,苏思安有意转化了话题。
“没事就不能见你吗?姐今天请客,‘美味大酒店’吃烧烤怎么样?”浅浅一笑,目光里却露出一抹淡淡的忧郁,白梅显然有心事。
苏思安一时被马蜂蜇了一般急忙摇头,“去一回打一回,可不敢再去那个地方了。”
“嘿嘿,二哥的面子人家给的多足,咋就自己先怕了?”白梅知道苏思安最不愿别人提起这件旧事,可现在更衣室外就她俩人,开个玩笑倒也无妨。
“陪姐去白浪河边散散步吧,姐心里有点乱。”
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微妙,虽然白梅为人势利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实,但她却是苏思安踏进招待所后最早向他表达关爱的女孩,尽管他一直无法厘清自己的这份感情值不值得,但他还是不忍看到白梅落寞的眼神。
“走吧,这时候让你一个人出去,我也实在不放心。”
白梅嘴里的白浪河就在招待所西邻,河面宽阔,水流平缓,被BH市民尊为母亲河,南北走向的河道穿城而过,恰好把城区一分为二,沿河两岸草木芜杂,一直是垂钓者最好的去处。前几年市里搞了个面子工程,效仿苏堤把这十里长堤修成了河滨公园,夜晚便成了年轻人谈情说爱的首选之地。
两人河岸边漫无边际的步行,白梅突然停步深深地叹了口气:“苏思安,这些日子你一直躲着我,是不是你也觉得姐老了?”
苏思安摇摇头,看着老城墙头橘黄色的灯光透过垂柳密匝匝的枝叶缝隙投射到白梅动人的腰肢,不禁怦然心动:
“白梅姐,你很美,你才二十二岁,怎么就觉得自己老了呢。”
白梅摇摇头,脸上蓦然透出一抹悲凉:“餐厅里又要进新人了,是旅游学校专门为我们招待所定向培养的学员,她们一到,我们这些老人就该离开了。”
苏思安惬意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尽管他知道单位的人事安排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但是面对白梅的困境,他依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他的脑海里飞快的梳理着自己曾经的一次次的悲欢离合,禁不住同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命运果真残酷如斯,为什么偏偏在乎的人,注定都要离我而去,‘孤独’难道真的是我永远挥之不去的宿命?
“为什么非要留在这个孤独的城市?前面还有更好的选择等着我们,你不该这么灰心。”苏思安说出这句话时,就连自己也感到那么的苍白无力。
“还有什么选择?回农村?”白梅眼里飞过一抹嘲弄的目光,“我的老家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山村里,那里的人们结婚很早,每次回家看到旧时的女伴一个个呆头呆脸的抱着一个或者两个泥娃娃,心里便特别难受。
如果没有招待所的这份工作,或许我也像她们那样,找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人,窝窝囊囊一辈子。但是我已经走出来了大山,早已习惯了城里体面的生活,回不去了。”
苏思安知道此时再华丽的语言听在白梅耳中也会变得苍白无力,索性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