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已有或者在建的菜棚多么?”
凭借停在道边的吉普车,苏居安判断此人一定大有来头,“冬季蔬菜大棚需要技术和资本,咱这是南乡村第一家,穷怕了,摸着石头过河呗,时不我待,总不能世世代代受穷吧。”
“摸着石头过河,说得好啊。”
履职益临县县长一职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纪云扬几乎踏遍了益临县的每一个贫困村,村民们麻木的面孔和极不信任的眼神一点一点消磨着她的自信,今天,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一片迟来的新绿,这一刻纪县长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此人和蔼可亲,一定不是清查破坏青苗的干部,苏居安暗自思量,挥手招呼正在抹墙的弟弟:“思安,停手吧,这点活我下午一个人能干完,你该回城了。”
“思安?”看到几十米外大踏步走来的小伙子,纪云杨眼睛一亮。
“纪县长,您的车修好了,咱们现在回镇里?”司机小武换掉了冷却箱里的热水,殷勤地跑过来问。
她竟然是县长?苏居安惊讶地看着纪云杨,听她平静的对司机说:“你先回镇政府食堂吃饭,下午三点来南乡村接我。”
“可是常镇长已经安排了您的工作餐······”司机似乎有些为难。
“我这次是回家,南乡村还饿着我了不成?”纪县长眉头微皱,柔中带刚的话说明她打心眼里讨厌公款吃喝这套作风。
“是、是,我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
“走吧小伙子,带我去你家吃顿便饭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现在谁家还缺一顿饭呐。”
苏家破旧的四合院。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苏母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喊了一声‘嫂子’。回身迟疑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您是······?”
“嫂子,是我,云扬呀。”
一个久远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苏母一把拉住纪云扬的手:“思安,这是你的纪姑姑,你忘了吗。”
苏思安躲在母亲身后,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南洼地我就认出了姑姑,但是我辜负了姑姑的期待,没脸见她呀。”
纪云扬招招手把苏思安叫到身边:“好孩子,家里的情况多少我也了解了些,是姑姑不好,如果早几年回来看看,家里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你也不会放弃复读的机会。
“都是思安不够刻苦,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你现在做厨师也不错呀,”纪云扬摇摇头,随手揭开了厨房里的锅盖“瞧瞧你娘拿什么招待咱们这位市里来的大厨!”
院子里有风,苏家的午餐便摆在堂屋。
因为事先不知道有客人要来,苏家的午餐很简单,一盆菠菜鸡蛋汤、一碟咸香椿、一碟新腌制的花椒嫩芽,主食是玉米面的大煎饼。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纪云扬边吃边问苏居安:“听说刘书记推举你做南乡村村长你不同意?”
苏居安摇摇头:“不是不同意,是不敢。”
“为什么不敢?你做事有前瞻、有魄力,带领村民一起致富不好吗?”
“纪县长,南乡村的乡亲对我们苏家有恩,这点我笃信不疑,我也曾动过带领他们一起致富的念头,但是村里那一本烂账实在沾不得呀,石三友为何辞职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你们村确实干倒了两个厂子,先前的账目咱们可以暂时封存嘛,专业人干专业事,县里自然会派人下来清查账目,但是脱贫致富这件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咱们再也等不起了。”纪县长热切地看着眼前的后生,满眼的期待。
“难呐,让这些刚刚吃饱了肚子的村民一下子拿出一万元建菜棚,无疑要了他们的命,再说,就咱们这样的烂村,谁家能一把拿出那么多钱呀?”
“是呀,这就牵扯打了一个原始资本的问题了,可你是怎么做到的?据我所知去年咱们家还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凑呗,思安和姐姐半年的工资,一家人地里的收入,还有我整个冬天打工的工钱,就这样,小妹苏杨的学杂费还差点泡汤了呢。”
“苏杨?······今年十四···十五岁吧。”
苏思安见母亲目光闪烁,遂接过话头说:“小妹七八年出生,正好是姑姑回青岛那年。”
纪县长心头一震,刚要追问,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纪县长未及起身,龙山镇代镇长常有功早已快步走进堂屋,看到苏家桌上的饭菜,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好个刘鹏举,堂堂一个大县长坐在村民家里啃咸菜你竟然一无所知!
“纪县长,实在不好意思,镇上已经准备了工作餐,知道我们的农民这么艰苦,说啥也得请您回去呀。”
纪云扬慢慢站起身:“回去干什么?吃你的四菜一汤?作为一名乡镇干部,作为龙山镇一镇之长,你竟然不知道我们沂蒙山老区百姓的日子过成咋样?建国五十多年了,难道我们这些人民公仆都忘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