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饭时,秦玉美依然为丈夫让地的事闹心,苏母耐心地听儿媳数落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乐乐妈,孩子呢,每日这时候孩子早该回家了。”
秦玉美吓了一跳,拔腿跑出家门,苏家距离村东头的小学不过半里地,按说孩子早该回家了,难道儿子去了学校后面的洗耳河?
在农村,河床就是孩子们的天然洗浴场,洗耳河虽然只是没过成年人的小腿,但是对于乐乐这般大的孩子来说,危险性还是蛮大的。
秦玉美越想越怕,风一般地跑进校门,却见傅俐嫂子站在院子里,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儿和乐乐蹲在地上‘顶牛’。
“熊孩子,啥时候了还不回家?嫂子你这老师当的,也不管管······”。
傅俐笑着看了一眼心急火燎的秦玉美,“弟妹不慌,你看这俩孩子多专注,他们正在研究蚂蚁搬家呢。”
秦玉美低头看,可不是吗,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刚惊蛰的蚂蚁们懒洋洋的清理着洞口的砂砾。
真是个怪人,大中午的,撺掇俩孩子大太阳底下玩蚂蚁,秦玉美摇摇头说:
“蚂蚁有什么好看的,走,回家。”说着话伸手去拉儿子,却被傅俐挡了回去:“这两个淘气包逃课玩蚂蚁,罚他们观察蚂蚁半小时,还有十分钟才能走。”
秦玉美突然想起现在的傅俐已经是小学校的老师,上个月才入职,教的正是儿子的一年级二班。
或许有人会问,傅俐不是在菜市场做会计吗,怎么又成了小学老师?
这件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曾经有一个非常经典的譬喻‘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十亿人民九亿商,剩下一亿走单帮,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越来越多的人满脑子搞钱,农村的青壮劳动力纷纷进城务工,家里缺少劳动力,,一些短视的父母便把主意打到了未成年的孩子身上------
农村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回家翻土坷垃?
作为民办教师,他们的工资直接和学生的多少挂钩的,一年五六百元的工资抵不过大棚菜半月的收入,加上不在编的民办教师低的可怜的工资时有拖欠,几位年轻的教师干脆辞职不干了。
苏居安几次上报镇文教组,请求选调新老师,但是在编的老师不愿下村,别村的民办老师也不愿来南乡村,毕竟他们下了课还得去自家地里干农活。
苏居安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了傅俐。
作为财会大学的高材生,教教小学生数学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了,傅俐虽然因为北方锅炉厂改制下了岗,工作关系却一直挂在厂劳资处,完全可以把她的工作关系转到龙山镇。
苏居安是个行事果断的人,当即找到了傅俐征求她的意见,这个为了生活暂时混迹在菜市场的高学历女人自然十分愿意,苏居安原以为只要傅俐嫂子答应,事情便有了六成的把握,可是当苏居安满怀希望找到时任龙山镇党高官的常有功,却意外碰了一个大钉子。
书记的原话,‘为人师表,一定要道德高尚,这个傅俐历史不清白,做老师德不配位。’
好一个‘德不配位’,原来道德的‘大帽’真的可以压死人呀。
苏居安不死心,立刻以村委会的名义给北方锅炉厂去了一封调查函,意外得知厂里原来的业务副厂长段明因为受贿落网,受审时坦白了自己假借帮苏文茂安排工作强奸傅俐,导致苏文茂激情杀人。
傅俐的冤情就此大白于天下。
苏居安立即将傅俐的冤情反映到镇党委,并陪她去西安取证,年后傅俐顺利进入村小学,正式成为一名在编教师。
儿媳的沉冤得雪,也彻底击碎了刘鹏举最后一口争胜的心气,人家为你家解了困,千里迢迢为儿媳洗清了冤屈,你刘家欠了他多大的情?一家人也唯有感恩戴德的分了。
“弟妹,乐乐这孩子我太喜欢了,别看他年龄小了同班同学两岁,做数学题从来都是最快最准,如果有意识的培养一下他的专注力,未来一定前途无量。”
傅俐知道秦玉美一直对自己心存芥蒂,但是看在苏居安那么帮自己的面子上,哪怕自己再委屈,也会毫无怨言,何况秦玉美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作为母亲,最爱听的话就是外人夸自己的孩子,“咱家姑娘也好啊,聪明伶俐,生就了一幅美人坯子。不像乐乐这小子,调皮得没边没沿,他爹让他早入学就是为了照顾家里两位老人,这孩子还得嫂子您多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