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克莉丝·莱汀就明白言语能够令人难以起身,权利能够让人俯首称臣的道理。
无法被言说的过去,简简单单仅仅是因为地位之差,正确与错误便能够被彻底颠倒,利刃一般的话语从心脏深处穿过,然后再折回,深深地插入伤口,让人只能够在深夜无力地哭嚎。
要么是向着错误抛弃尊严臣服,要么带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消失——只有这两条路给予少女们做选择。
狼狈地趴伏在地面呕吐,冲着莫须有的幻影留下了颤抖的泪水……
如今回到了相似的环境,被故意忘却的回忆便再次涌上了心头,克莉丝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虽然曾经她是旁观者,受害者,最无力的那个人——但这次绝对不会了,在有奇迹,魔法;最可笑的幻想也可以被实现的现在,那些一直被逃避着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被解决了?
梅丽雅·伯格看着面前眼眸深邃的教师,有些紧张地揪着裙角——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斯特兰先生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准备拎起酒再灌一口,但看见梅丽雅审视的眼神之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随后把散乱的头发向脑后别去,拍了拍似乎在发愣的女孩,“你家住哪?”
“那个……斯特兰先生,不用了……”梅丽雅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有女仆接送回家的,不用担心……”
克莉丝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她的话语。
这么晚了,就女仆和她好像不太好……要不要送她们一截?
送一截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还能打一打,克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晚了,单你们也不太好,我还是陪你们回去吧。”
“可是……斯特兰先生,我们学校有宵禁,你回去晚了会被罚工资的。”
“没事,工资不是问题,我也不稀罕。”克莉丝抽了抽嘴角,工资嘛,学校发的那点数字真拿来正经生活估计也不够她花的,还没她当工匠的时候收入高就离谱……
可能学费便宜吧,不能要求人家太多,毕竟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拿工资,而是这里保留的实验器材和场地。
梅丽雅又看了托尔·斯特兰一眼,抿了抿嘴,轻微地点了点头。
很明显,虽然克莉丝·莱汀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很明显她又把一些关键点给遗忘了。
她现在,是个男人——在这个保守的时代,一个男性,要送不是很熟的女性回家……
虽说这的确是一位绅士该做出的行为,但是也很容易遭人非议。
更何况,这世界有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你——祂们……
无处不在。
漆黑的夜深深长长,就像是一块笼罩一切的幕布,除却前方被油灯照亮的地方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皮靴和湿润的地皮反复摩擦,闷闷的撞击声在地上哒哒地响了起来,毫不拖沓,随后是较为稳重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合格的玩偶,一丝不苟地向前迈进,完美地符合了名为女仆这一职业的行为规范。
与之相对的是克莉丝的脚步,虽然没有像女仆整齐一致到不科学的地步,但从深浅一致的脚步上来看,很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梅丽雅有些拘谨地走在最前面,稍微有些古旧的大宅内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像是一位守候已久的仆人等待着大小姐归来一样,显得温和且恪守礼仪。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克莉丝就是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这座宅子在等候着梅丽雅归来。
“老师……我到家了。”梅丽雅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地顿住了身子,随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么明天见……”“斯特兰先生,现在不早了,要不然你先在我们这里暂住一晚?”
平日里颇为严肃的女仆竟然发出了破坏规则的言论,作为一位淑女,一位合格的淑女,这种话本该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她为什么会问出来这种完全不合规矩的话?
是为了她吗,是察觉到她心中那份暗含着的感情吗,亦或者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让人家老师这么回去不太好?
梅丽雅有些不安地看向托尔·斯特兰,这是不是不太好,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孩子……
克莉丝有些惊讶地看向开口说话的女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留宿,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会被宵禁这种问题困扰吗?
确实很晚了啊……
克莉丝看了一眼自己随身携带的怀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留宿。
“如果您不嫌弃的我的无理,能在此地留宿是我的荣幸,梅丽雅小姐。”
这房子是属于梅丽雅的,按照贵族的礼仪应该向屋主问安并且表示谦虚,对于对方的收留表示感激——她应该做的**不离十,剩下的一二差距与错误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毕竟克莉丝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贵族,能记得这些繁琐的细节就是一件令弗雷德·莱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这同样也是我的荣幸,斯特兰先生能够位临寒舍,梅丽雅当然不会嫌弃您。”梅丽雅·伯格如同本能一般回应出了下一句,随后有些惊讶地看向托尔·斯特兰,“斯特兰先生你就这么答应了?!”
克莉丝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头顶炫目的吊灯,想要缓解一下自己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没错,到现在,答应下来了,克莉丝·莱汀才发现这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好像是个男的,而一位陌生的男性不止主动送一位淑女回家,甚至还在这里留宿……
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馋人家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