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走出卧室,也没急着下楼,依着门框听楼下的热闹。
他五感敏锐超出常人,即便距离远但楼下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嗓门最大的是三婶柳影,听那种哗哗啦啦的声响,她应该是把牌桌给掀了,秦牧想,若是他的几个叔父辈的这些人换个地方打牌,柳影即便是再愤怒,大抵也不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毕竟她只是没有什么根基戏子,老二秦叔夜的阴狠,老三秦季彪暴虐,再加上个笑里藏刀的慕容秋荻,这么一桌子人物的牌局,她掀桌子,简直就是作死。
但这里是秦老的宅邸,老爷子虽然并不喜欢她这个电影明星出身的儿媳妇,但他早就立过规矩,那就是秦家的男人不许打媳妇。
虽说这个世界上所有规矩都会别打破,即便是秦老的规矩也不例外,他早年定下的一些规矩,现在秦氏集团上上下下打破的可不少,但有一点,都是偷偷摸摸的阳奉阴违,没谁真敢堂而皇之的去破坏,就像是那些封建王朝,开国之君定下的祖宗成法,哪怕多年之后有些不合时宜,当子孙的也不会正大光明的却废除。
柳影应该也正是看透的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嚣张,这里是秦老的眼皮子地下。秦家这三兄弟都得做个老实孩子,秦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秦家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哪有个省油的灯。
听吧。
柳影撒泼讽刺道:“秦老三,你可真实好大的本事啊,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打了,你在这里打牌,你还有个当爹的样子吗”。
秦季彪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可不是那种能容忍婆娘跟自己撒泼的主,这些年家暴的事他也没少做,但是在这个院子里,他是不敢动柳影一根手指头的,秦冷娃发火了有多六亲不认,他是知道的,就在不到一年前老头还亲手冲亲孙子秦东来的腿上开了两枪,他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麻将牌,略显不耐烦的说道:“小孩子闹着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柳影被气的胸口起起伏伏,波涛汹涌,若是秦牧看到未必能诺得开眼,她把儿子秦耀先拉到跟前,不管儿子的反对,拉开的他的外套前门襟,又把贴身的衣服拉上去,指着他前胸后背的伤痕说:“这算是闹着玩吗,我找家里的医生俩看过了,说是肋骨有骨裂,还有脸上也有伤,可差点就破了相”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看样子发展下去有撒泼打滚的趋势,柳影虽然不像慕容秋荻那样,从小就被教会端个贵族架子,但好歹也养尊处优的这么多年,也是有些身段的,但是为了儿子,做个泼妇也是在所不惜的。
伤痕累累的秦耀先,赶忙劝慰自己的母亲:“妈,妈,妈,我没事就是些皮外伤”。
秦叔夜看着秦耀先的一身伤也皱起眉头,他跟老三的面向有些相似,皱眉的时候,眉心也是个川子字,他问道:“耀先,跟二伯说说是怎么回事啊,跟什么人动的手呀”。
秦耀先虽说也是秦家的嫡亲第三代,但岁数较小在秦家一直也没什么存在感,现在被长辈们盯着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低着头,小声回答道:“是崔家的崔大器”
坐在椅子上,一身肥肉无处安放的秦伯驹问道:“崔大器是谁啊”他这些年除了钓鱼吃炸酱面,几乎不问世事,所以没听过龙城恶少崔公子的名头也不稀奇。
秦叔夜摆摆头,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色,说:“大哥,你就别插话了,反正你也管不了什么事”对于秦伯驹这个大哥,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一个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了的人能指望他管理什么,他接着说:“崔大器这个人我知道,崔静的儿子,是个彻头彻尾做事不计后果的纨绔,耀先啊,你应该还在上初中吧,你怎么招惹上这么个祸害啊”。
还没等秦耀先回答这个问题,秦季彪却插话道:“二哥,你听到消息了吗,崔静应该是要动一动了”。
秦叔夜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去云州作封疆大吏了”。
慕容秋荻也来了兴趣,她的女儿要嫁到拓跋家,而拓跋家族在大夏以南的几个国家有大量的能源生意,而这些油气资源想要往国内运就必然要经过云州,本来那是谢家的地盘,拓跋家也做好了被扒一层皮的准备,但现在崔静主政云州,若是能跟他搭上线,说不定是个能牵制谢家的手段,她说道:“咱们跟崔家有来往吗?”
一直没吭声的秦东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来往?有啊,秦牧有一回在个饭局上拿枪指着人家崔公子,可威风了”。
秦叔夜骂道:“别胡说八道”。
秦东来笑吟吟道:“我可没胡说八道,这事霍东阁知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众人沉默了一会。
秦家大院说大也大,论建筑面积顶的上一个农村的乡镇占地,说小也小,都是些弯弯绕绕的亲戚,谁家有点风吹草顶,放个屁的功夫就成了人尽皆知的谈资,秦牧和崔大器那场斗法虽然没人宣扬,在秦家屯却也几乎是无人不知,很多秦家,萧家,霍家三代四代的小纨绔们还以此为荣。
慕容秋荻扭头问秦耀先:“耀先啊,你们是怎么起的冲突啊”。
要说秦耀先在秦家最敬畏的人那肯定是秦冷娃,但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这位大伯母了,这位慕容家族的长女,秦氏建筑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秦家大院的小一辈碰到了都得绕道走的狠角色,她端庄的像是观音菩萨,秦耀先这种小辈,敬畏如神明,都不敢抬头看的,他揉了揉鼻子说:“我跟同学去酒吧玩,听到有人在指名道姓的骂我哥,我就上前理论,然后就打起来了”。
秦东来冷哼一声:“你哥,哪个哥?总不是骂的我吧”。
秦耀先老实回答:“骂的我秦牧哥”。
秦东来幸灾乐祸道:“那就是你活该了”,
秦叔夜训斥道:“闭嘴,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这种混账话”他转头对秦伯驹说:“大哥,冤家宜解不宜结,看样子小牧是把人家得罪狠了”。
慕容秋荻附和道:“是呀,那个崔静马上就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了,咱们还是得跟崔家缓和一下关系的好”。
秦季彪跟着说:“要不让小牧去道个歉吧”。
几个秦家的第二代,你一言我一语就要让秦伯驹带着儿子去崔家登门道歉,负荆请罪。
柳影却不干了,喊道:“怎么,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就是去道歉啊,秦家男人好有骨气啊”。
秦季彪也控制不住火气了:“你懂个屁,这里有你撒泼的份吗,快滚”。
楼下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在比谁的嗓门大,七嘴八舌聒噪的像个养鸡场,忽然,争吵声戛然而止。
秦老房间的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