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算替魔川出谋划策,收了屹川的乾坤珠,并亲自点兵随屹川出征,意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吕方四人被留在了五鬼宗,沦为了人质。
显然的花樽内藏洞天的奥妙被屹川所知,他先后几次追踪到了花樽的落脚之地。若不是众仙机警,花樽外一直有人巡逻把守,稍有异动便带着花樽逃离,怕是早已被屹川一网打尽。玉如霞命紫龙半日就换一个地方,也没能拜托屹川的追踪。两伙人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好似天下之大,已没有藏身之地。最后一次,屹川有如神兵天降,险些带人冲入了花樽。巡逻的几个老仙拼死阻拦,为紫龙争取了时间,它才得以带着花樽再度逃了。
那一日,姜天阳强行调用神力袭击屹川,神脉再度受损,昏迷不醒。化魔池水治医好了他的身体,却无法恢复他的神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由凤鸣主持大局。痛失了几位老仙,所有人都心情沉郁。玉如烟虽再次被抓,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屹川至少不会杀她。在找到斩杀魔神的办法之前,他们经不起再有何损伤了。他们急需的是将养和积蓄力量。又是几番商议过后,众人决定兵分几路,隐匿行踪,防止被一网打尽。
苏娴的话颇为有道理,只有神才能杀神。换句话说,只有达到同魔川一样的力量,才有可能杀了他。姜家人准备带着姜天阳回神山,希望能修复他的神脉,并找到唤醒神血的办法。传闻仙界极西之地,有一处大泽,水底有一种鱼,可知过去于未来。商秋濯带着群仙和一直追随凤鸣的妖兵一路躲避魔兵的,一路向西而去。所幸如今仙界空无一人,入了仙界后倒是一路顺畅。玉如霞带着花樽族人、海府众人、善乐坊半魔和那些一直追随玉如烟的魔头躲到了原本囚禁紫龙的宋氏秘境之中,也算得上是双重保证。只要有人攻击秘境结界,他们就立刻逃跑。
一直未寻到传说中的大泽,商秋濯带着众妖仙躲去了当年八仙征战之时,发现的一处隐秘之地。高山峻岭,妖兽横行,自成天险之阵。凤鸣召集几个精通阵法之人,借助天险建起一座新的大阵。大阵建成当日,屹川便寻到了商秋濯等人的藏身之处。又过了数日,屹川破开了阵法,带着妖魔冲杀而入。这一次屹川没有表现出前次那般对澜火的忌惮。这世上并无绝对不可攻破之城防,不可阻挡之力量,不可灭杀的存在。当白色火焰就要击中屹川时,他的周身被一条薄如蝉翼的冰晶蓑衣包裹住,澜火之焰与之相撞,若烟花般爆裂开来,化为乌有。商秋濯一眼便认出了那蓑衣乃是古籍上记载的阿山之冰魂所化。阿山,存在于古老久远的传说中,以阿山之精魄所炼之器不惧水火,不入兵刃,澜火不能伤它分毫,凤凰真火亦是奈何不了它。屹川一人便拖住了商秋濯、阿嘎和钱光明几人。苏算带来的妖魔兵团在屹川的调教下,简直如虎狼之军,更莫论朱厌带领的那一批上古遗留的妖兽。这一场厮杀万分惨烈,没了澜火的庇护,众仙开始出现死伤。商秋濯大呼着让所有人撤退,牛角兽冲杀在前,掩护众人撤离。所有的长辈挡在最前方,为后辈的逃走拖延时间。凤曲最先倒下,甄文骏随后也倒了下去,紧接着是佟玉麟,宋世梵……。凤鸣同孟玉堂拉住了撕心裂肺哭泣的凤飞和凤乐,带着剩下的人逃走。
数日后,屹川带兵来到宋氏秘境前。他凭着强悍的时空之力,轻易的就打开了秘境的入口。好在魔兵靠近之时,紫龙便有了察觉,玉如霞立刻封了花樽。紫龙按玉如霞教她的办法,将花樽缩小含在嘴里。屹川甫一露面,龙舟上守夜的人开始乱箭齐发,阻了敌人几息。紧接着紫龙拖着龙舟,瞬息消失。尽管紫龙身上挨了屹川数掌,总算又逃过一劫。最先进入花樽的那些妖魔很快被花樽内的人杀光,死伤很小。玉如霞开始命紫龙一个时辰更换一次藏身之处,尽可能的躲避屹川的追踪。紫龙最后也学聪明了,化为小童模样,将花樽带在身上,在人间和妖域不断地游走。那次之后,这一行人再未遭到魔兵的追赶。
又苦寻了月余,再没有找到玉如霞和凤鸣一行人的踪迹。最后,屹川带着残兵游勇来到了雪国。望着神山上的屠魔城,他有片刻怔忪,竟然又过去了千年。雪国人近乎遭到了灭顶之灾,只有一部分人钻入冰河之下,逃走了。屹川不惜再度唤来贺家人,在神山附近摆开时空大阵,反弹神山阵法的神力,以彼之力伤彼。呼啦啦十余日,雪山崩塌,神山阵法被破,魔军团涌入屠魔城。这一场厮杀最为惨烈,持续了数日。屠魔城人损兵折将,逃往更北之地。屹川带着人穷追猛打,追击了数日后,忽然再不能前行。一些魔力弱的妖魔直接被冻成冰,原神也被冰冻住,再无生还的可能。苏算和朱厌等人重伤在身,靠着灵力也无法抵御酷寒,瑟瑟发抖,艰难前行。连屹川几人也不得不一直靠魔力维持体温。兜兜转转数日,不但未找到姜家人,反而迷失在雪白世界里,开始陆续有妖魔倒下来。苏算几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严寒,主动提出了撤退。贺家人带路,一行人很快又退回倒了屠魔城。屹川和手下得力干将也悉数受伤,他不能带着伤残之兵回去,面临可能更可怕的局势。他命令所有人在雪国调整月余,再返回魔界。临行前,他在神山面前站了许久,好似不知道姜天阳此刻就被封在神山的冰魄之中。提着数个头颅回来的屹川身上带着冲天的煞气,内心说不出的恐慌,静默的等着父亲开口,答应放他离开。
“我儿好生能干,竟如此快的杀了这些人。”
“还请父亲依言放孩儿离开。”
“你弟弟成了废人,你若离开,何人来帮为父?”
“如今四海归一,无人不臣服与魔君,父亲已是不死不伤之身,这世上还有谁敢为难与您?”
“我的儿,你为何执意要走?”
“杀戮万年,孩儿倦了。”
“为何放了玉如霞他们?”
“非是孩儿放了他们,实则他们太过狡猾,无迹可寻。不过,有苏算他们在,总有一日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既然你要归隐山林,万年魔息也无用,不如将你的魔晶送给你弟弟吧?”
屹川看了魔川一眼,单手抓向自己的腹部,表情万分的痛苦,眼中满是绝望。片刻后,青灰色的光柱里出现一枚魔晶。屹川将它托于头顶,道:“如果这样,父亲能安心,便拿去吧。”
魔晶飞入魔川的手里,他很是满意。下一刻,他骤然出手袭向屹川。就在石瑶几人惊呼不已,以为屹川必死无疑之时,他又出现在了另一处。
魔川握紧拳头,手中石头华为粉尘,再看地上姜天阳等几人的人头也变成了石头。莫说魔川意外,连随着屹川一同出战的苏算等妖魔亦不知他何时试了幻术,让他们错以为他砍下的,并带回来的是姜天阳、孟玉堂那些人的头颅。想来一开始他便没有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已然想好了要用幻术蒙骗过关。只是大战在即,他也无法掌控所有的一切,凤曲几人便是这般死在了苏算那一帮人的手下。
魔川怒不可遏道:“你竟用幻术骗为父?”
“我为了靠近你,坏事做尽。我为了弥补你我的父子之情,谋划几千年救你出来。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我讨厌你的那双眼睛,同你母亲一般无二。我讨厌你的痴情,同你母亲一样糊涂。”
“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下去问她吧。”
魔川不再废话,使出奎地拳袭向屹川。屹川立刻唤出体内的疫魔之息,玉如辰同她炼化的魔爵全部现身。谁也不知道几百年前,他便将疫魔蓄养在自己的体内,令其壮大后才交于鹤瓮,去找寻合适的下级魔爵。疫魔虽被圣父重伤,他自有办法让它恢复。如今他重回自己体内迅速蓄养魔息,不断强大,那便是数十个同屹川一样强大的魔头,数不清的力量接近天魔的的魔爵。魔界魔力低弱的魔兵也尽数被疫魔控制着袭击向魔川。数日来同屹川南征北战的魔将们犹豫之间,依旧是站在了魔神这一边,因为他们见识过他的不死之身。沙溪教之魔自然誓死追随屹川。只是谁都没想到,石瑶带着那些一直追随她的大妖,都站到了屹川那一方。一时间魔界再度陷入了大混战。魔川被数十个力量同屹川相仿的魔爵包围,打死一个,又会有第二个飞来,这些魔爵令他再度品尝到了死亡前的恐惧。屹川操纵万千魔爵吞魔自涨魔力,随之而来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就在魔川再度将所有魔爵打趴在地,张开血盆大口开始疯狂吞噬魔爵时,屹川顷刻收回了所有的疫魔之息,自身魔力瞬间暴涨,双眸金光璀璨的望向魔川,调动全部元神之力袭向魔川。魔川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呆呆的站在了原地,几息后又狂奔向前,又再度停滞不前。混战中的双方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魔神竟也被屹川的控术控制住了。只是屹川还坚持太久,魔川停止的间歇越来越短,他重拳击中了屹川。
屹川出现在远处,道:“这一拳还你的生育之恩。”
魔川尚未来得及回话,又呆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一片星光闪耀,屹川裹挟着自己的心腹和那些魔爵逃出了魔界。
回过神来的魔川狂怒,转身奔向五鬼宗。远远的看到五鬼宗上方狂风怒吼,风沙大作。等他来到跟前,结界被破,遍地皆是妖魔的尸体,五鬼宗早已空空如也,只看得到一截黑色的龙尾消失在天际。
苏算惊道:“乌羽?”
魔川愤怒的将乾坤珠捏成了粉末,所有看守五鬼宗的人都妖魔都被拉去接收极刑。
屹川带着众妖魔回到了蝴蝶谷,吕方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屹川有几份急切道:“带我去见她。”
见到浑身是血,气喘吁吁的屹川,玉如烟幸灾乐祸道:“是不是你死了,我就能冲出去了?”
屹川看着她一头的乱发,忍不住笑了。她极少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怕是这段时间挖空心思的要逃出去,没少折腾自己。他伸手想抚抚她的乱发,终是力竭的倒在了地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吕方站在轻纱牢笼之外,一瞬不瞬的看着玉如烟,提防着她会出手伤他。
数日后,屹川睁开了眼。玉如烟恹恹的躺在床上,睁开眼看了看他,又闭上了眼睛。她有些失望,他没有就此死去。
“你怎么了?”
“姓吕的怕我有力气勒死你,不给我东西吃。”
吕方乐颠颠的走出去,不多时有人进进出出拿来洗漱用品,服侍二人洗漱,用膳。难得见她吃的这么欢实,屹川不住的帮着她夹菜。吃饱肚子后,玉如烟道:“他们怎么样了?”
“姜天阳不知去向,其他人有死有伤。”
“我姐姐呢?”
“又躲了起来。”
“即便你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只要你陪着我。”
有人将帘子打开,门外青山傍水,云雾缭绕,彩蝶翩跹,鹤群盘桓,好一处雅致的仙境。看着周遭的景致,玉如烟已经猜到这里便是当初她在黑纱教看到的那幅画中所画的地方。
“我们出去走走吧!”
屹川拖着她的手走出门,她赫然发现,似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困住她的囚牢。如今两个时空重叠,囚笼好像消失了。走出门后,所有景物真实的存在身侧,甚至可以触摸,就好似她就在这个时空。只是一旦她要逃,囚牢又会立刻出现,就好似她是个风筝,线始终牢牢的攥在屹川手中。
屹川再未离开过,日日带着她游山玩水,看书,下棋,喂仙鹤。他在一旁钓鱼,她又在身边暴走,确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方圆一里之外。试了不下万次后,玉如烟彻底放弃了尝试。无论如何,她也走不出这囚牢了。
屹川笑道:“你会慢慢适应的。”
玉如烟怒吼道:“你打算让我永生永世这样活在囚牢之中吗?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她挥剑在手,也只是砍断了一些花草,依旧是一丝魔力都提不起来。
“我只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将你留在我身边。”
“那就让我困死在你身边吗?”
“当初你若不来招惹我,我又怎会如此?”
玉如烟忽然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事后还我自由,我便不再恨你。”
屹川开始渐渐的迷恋起拥着她的感觉,确依旧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我并不执着于你的身体,你不愿意,我绝不冒犯。能这样拥着你也很好。”
玉如烟怒火中烧,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你若不放我走,我便日日刺自己一剑。”
“你已快接近天魔之巅,这点伤又能奈何得了你?”
玉如烟一剑划破自己的脸,紧接着又是一剑划破另一侧。屹川默然的看着她道:“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你不落疤痕。”
玉如烟挥剑刺向自己的心脏,屹川这才动手夺了她的剑。没了剑,她便日日用碗碟刺自己的身体。屹川索性将所有器具换成木头的,甚至亲自喂她吃饭。玉如烟渐渐地觉得活着没有希望了,不吃不喝,终日恹恹的躺在床上。屹川便日日喂她喝魔血,抱着她出去,让她舒服的躺在自己身侧,自顾自的同她聊天,自己同自己下棋。期盼着慢慢的,慢慢的她总会接受这一切,放弃所有的抵抗,安心的留在自己身边。
起初,玉如烟还会数着日子,最后她已数不清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屹川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岁月静好,玉如烟不再暴怒,不再尝试逃走,不再伤害自己。有时会同他下棋,陪他看书,听他弹琴,随他出游,有时自顾自的扑蝴蝶,下水捉小鱼,戏弄那些侍婢。虽然言语依旧犀利,总是要故意激怒他,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无比宠溺的揉揉她的头。看的一旁的石瑶眦目欲裂,恨不能一掌拍死玉如烟。玉如烟的安分给她换来了更大的自由空间,她可以在蝴蝶谷内自由来往。终于有一日,她落了单,同石瑶相遇。从石瑶口中套出话来,太过简单,激怒她也只需要几句话。石瑶挥剑砍了她数下,似乎也不能平息她的一腔怒意。当她的剑就要穿透玉如烟的身体之时,屹川现身救下了她。
听到那些人惨死的讯息之时,玉如烟真希望石瑶能直接杀了自己。她缠绵病榻数月,噩梦连连,梦中那些熟悉的人一遍遍的死在她面前。等她终于伤势痊愈后,人也又回到了最初的奄奄之态,一句话也不肯说。直到有一日,她看着空中飞舞的一只小彩蝶道:“你就是魔鬼,如果我是魔川,我也会想尽办法要杀了你。”
屹川笑了,他从来不会有情绪波动一般,这样肆意欢愉的笑更是少有,总从玉如烟来后,他的笑容渐渐的多了。
“有力气说话了?”
“如果有机会杀了你,我一定不会手软。”
“能死在你手上,我必也是笑着离开的。”
玉如烟忽然起身抱住了他,他脸上有一丝慌乱。玉如烟的贝齿咬破了他的脖颈,温热的血汩汩流入她口中,好像一把钥匙,冲开所有禁锢自己的力量。屹川猛然将她压到,轻柔的亲吻起她的唇舌。直到她恢复了所有力量,一掌将他打飞出去。玉如烟手指点中身体数处,猛然喷出大口的血,幻空碟破体而出,那囚牢随着蝶翼闪动,烟消云散。
就在玉如烟绝食,濒临死亡之际,曾嗅到过血液的味道,那血液的气息同屹川身上的气息相近。后来屹川允许她自由在蝴蝶谷内走动,她在屹川的书房中偶然翻到了一本古籍,上面有关于血封之法的记载。她有怀疑过屹川有可能用自己的血封锁了她所有的力量,却没有找到破除之法。况且她没有魔力,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放弃。就在刚刚,她无意间看到了一尾彩蝶,忽然意识到幻空碟好似沉睡了太久了。她立时想到了那一日石瑶同她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幻空蝶的封印虽破,她同蝶儿确依旧是共生之态,屹川必是用自己的血封印了她和幻空碟,又借了幻空碟的时空之力禁锢了自己,当真好巧妙的封印之法。
他嘴角带血,面上带笑道:“我母亲说,拥有时珍惜,错过了,莫要纠缠,你走吧。”
玉如烟顷刻坐上幻空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