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周身氤氲出黑红之气,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尸魔掌印落到了魔川身上,一下又一下。孟玉堂已站不起来,就坐在地上,双掌飞出无数化魔池水。渔翁猛喷一口血在木杖上,闪着金色符文的木杖飞过去,缠住住了魔川,木杖上布满捯刺,刺入他的身体,让他再度无法动弹。萧天尤在发疯的一掌掌袭击着魔川,全不顾自己的手掌也在一点点的被化魔池水侵蚀。魔川的皮肤被内外双重化魔池水腐蚀的溃烂不堪,在尸魔掌重击下,皮肉开始一块块的往下掉。萧天又是一掌,竟然将他眼眶里的眼球震落。双目失明的魔川暴怒无比,难道他修炼不死之身,就是为了让这些蝼蚁来攻击自己,一次次体会不同的死法的滋味吗?他怒吼一声,狂风入柱,再度挣脱开符文禁锢。渔翁受了反噬,倒射而出,被蕊无情接住。紧接着魔川舞动双手,魔界川流化作无数水龙袭向众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萧天,整个身体被穿出无数个洞,如漏气的皮囊,蒸腾出灰白的尸气。
千钧一发之际,紫龙再度出现,卷住了孟玉堂几人。失明的魔川耳力更胜,巨拳砸在紫龙尾巴上。紫龙一声惨叫,却是死也不肯放开大家。魔川一把抓住了它的龙角,一拳拳重击他的头。紫龙吃痛,张口吐出龙火灼烧魔川已溃烂不堪的身体。魔川依旧不肯松手,专注的一拳拳砸在紫龙的头上,眼见着紫龙的头上凹下去一个深坑。紫龙的龙身实在太大,在魔川锤击它之时,龙身上已爬满了魔头,剧痛之下它放开了众人。他亦是大怒,想到母亲的惨死,顶着魔川的身体乱飞,乱撞,附近的山丘、建筑全部夷为平地。恢复了一丝力气的九头龙蛇再度游弋而来,蛇身缠住了魔川的手臂,九个龙头又咬了下去。紫龙趁机卷起身旁的人就要逃走,可他没发现龙儿又跃上了魔川的肩头,咬住了他的喉咙。她丢了母亲,不能再撇下父亲。魔川已经癫狂,既然死不了,便也无需躲避攻击。他双臂用力,将九头龙蛇从头顶甩飞出去,大手顺势掐住了龙儿,丢入口中。谁都可以走,无论如何,他都要要了佘龙儿的命。一声振聋发聩的九龙吟啸,另天地变色,狂风怒吼,所有妖魔都不自禁的退后数步。魔川元神亦是受到冲击,向后一个趔趄,佘龙儿又逃了出去。佘宁蛇尾卷着龙儿,甩向了紫龙。九龙头瞬间缠住了魔川,自爆了妖体,那巨大的力量让魔川倒飞而去,撞碎数个山丘,半跪于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紫龙立刻卷起龙儿、凤曲、凤鸣、曲俏、柳无心几人离开。孟玉堂也立刻唤出羽舟,带着身边几人立刻逃离。羽舟到底速度不如幻空碟,屹川凌空一掌时空攻击,雷霆钧悍然对上那带着时空巨力的一掌,整个人气血倒流,瞬间魔息暴走全身,破了半魔之身,猛地喷出大口的鲜血。那强强对撞的力量让羽舟晃动不已,眼见着就要落下来。情急之下,孟玉堂元神之力爆发,强势的超控羽舟,急速上升,带着众人离开。
商秋濯见那几人已然逃走,魔川一时还未苏醒,瞬间加大火圈的火势,由钱光明守住缺口。自己飞身而去,生平第一次使出了斓火功二式。那耀眼的白色焰火若翻滚的海浪,前呼后拥着商秋濯,映得她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似乎也变得圣洁无比了。她身姿翩跹而过,所有碰到她的人立刻引火烧身,化为灰烬。落单的仙人都被她救下,飞入了火圈。商秋濯飞向了屹川,常璟父子前来阻拦,到底凭着万年魔头的底气有些托大,常明的手臂不过擦着她的衣袖而过,瞬间整个手臂燃起熊熊火焰。常璟当机立断,砍断了常明的手臂,算是捡回了儿子的一条命。所有人这一次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何为焚天灭地之力。商秋濯挥舞手臂,火树银花般飞洒出万千火苗,那些火苗若精灵般飞奔向妖魔。屹川几人亦是不敢硬碰硬,全部后退。姜野同慧翁几人借着斓火的帮助,全部退入火圈。姜天阳立刻放出改良过的陀螺隐,所有人再度逃脱。
斩魔坛已然沦为一片废墟,一地伤势惨重的魔兵哎哎惨叫。吕方立刻安排人将重伤的魔头抬走去疗伤。
屹川试探着靠近魔川,道:“父亲。”
“啊!”
魔川一声怒吼,猛然站起身,张开血盆大口顷刻间吞了无数的魔头,却依旧无法按下滔天怒意。他一掌击向被吕方抓住的萧天。萧天倒下前竟还释放了万年尸魔煞气,顺着手臂攀上魔川的肩头,那一股恶臭之气,令魔川几近眩晕。
魔川抓住萧天道:“就让你死在佘龙儿之前。”
“父亲,有他在便能再引来佘龙儿?”
“你确定?”
“谁又会弃了自己的父亲不顾?”
魔川看了看他,对于他的意有所指大为不满,抡起萧天砸向屹川。屹川本可以躲开,他却没有。之前的打斗为落下什么伤,这一记重击,屹川若风中残叶般摇摇晃晃的又站了起来。
“为何放走他们?”
“恕孩儿违令之罪,我听得打斗声连天,担心无渊和紫寒,才私自出了五鬼宗。等我赶到时,疫魔已被打散,玉如辰不知去向,屠魔族失了控制,骁勇异常,那冷月斩,连孩儿都要避其锋芒。至于屠魔族为何会被放出来,还请父亲去问无渊,他伤的极重,怕是……”
“够了,滚回你的五鬼宗。”
若不是魔川被佘宁伤的不轻,屹川定然又要受一番皮肉之苦。跪送魔川离开后,屹川带着自己的部下回了五鬼宗。
吕方道:“主人,玉如辰已经送走了。”
“可有多嘴多舌之人?”
“好在苏算他们随着魔君去了单元山。无渊那样的心性,还有谁愿意帮他说话,能坏事的都已被解决了。”
“小心些,他并非无脑之人。”
吕方心知屹川口中之人指的是自己的父亲魔川,而并非是无渊。
“主人,你要如何处置玉如烟?”
“陪我下棋。”
吕方下意识的咳嗽了一下。
屹川难得笑道:“你跟随我几千年,就真的未遇到过喜欢的女子吗?”
“见主上如此,属下实在觉得还是未遇见的好。”
屹川没有苛责他,淡淡道:“或许吧……下去吧。”
屹川放出了轻纱囚牢。玉如烟立刻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故作镇定道:“若是你早说想我留下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我若要你留下,你便会乖乖留下吗?”
“我思来想去,觉得或许可以继续最初的交易,你帮我杀了魔川,我嫁给你。”
屹川失笑道:“你嫁不嫁与我并不重要,我只要能看到你就好。”
屹川缓缓步入轻纱牢笼之中,轻挥手,囚牢变成了女子的闺房。他走向玉如烟,将她搂进了怀里。玉如烟魔力被完全压制,她不停的要重出牢笼,收了不小的反噬之力,已毫无推脱之力。所幸屹川也只是静静的拥着她,道:“可否静静陪我一会儿?”
玉如烟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放开我。”
片刻后,屹川松开了手。玉如烟躺进雪白羽绒床中,闭上了眼睛。如今她可没有心思下棋,她五内俱焚,急于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却不想开口问屹川。
“你在意的人都没有死,你不应该谢我吗?”
玉如烟瞬间睁开眼,起身道:“佘宁可好?”
她虽然什么都听不见,确忽然悲从中来,禁不住要落泪,不知为何,她感觉佘宁出事了。
“你竟还惦记他?”
“月笼沙死时,相隔万里的天阳落了泪,你可知为何?”
“我并不感兴趣。”
“我倒是忘了,魔川的后代,又怎知情为何物?”
“你的命就那么不重要,为了谁,都可以奋不顾身吗?”
“是因为没人在乎你的生死,你才那么在意你自己吗?”
“你我也算同道中人。”
屹川摆开棋局,玉如烟百无聊赖中落下了一子。
“你是从萧儿那里知道我们要来救人的吗?”
“我知道你身份后,就不打算为难你母亲和弟弟。无渊见色起意,擅自做主抓了他们回来,藏在了黑沙教中,我并不知情。”
“事到如今,你又何须同我说这些?”
“我不想你恨我。”
“若不想我恨你,就放了我。”
“只这一点不能答应你。”
“魔川为何更看重那个畜生?”
“没有不偏爱的父母!”
玉如烟又落下一子,将屹川的棋子困在一角,脸上挂着轻蔑得意之色。
屹川轻轻道:“佘宁死了。”
玉如烟手轻颤了一下,棋子掉落棋盘之上。
“若他们肯听你的早早离开,就不会遇到我父亲。”
“若你不留下我,谁都不会死。”
玉如烟恼怒的将棋盘掀翻,手脚并用攻击屹川。屹川静静站在哪里,任她肆意的发疯,嘴角开始流血。
“莫要浪费力气,这空间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安心陪着我,我保证会让姜天阳一直活下去。我也可以保证你最在意的那些人不死,至于其他人……”
“出去,出去。”
留在魔界的那些无渊的心腹之人几乎都死伤殆尽,魔川父子的残虐令的没有人去告密,屹川抓住了玉如烟。无渊已经想不到其它,他体内的魔力所剩无几,柔弱的似乎连个魔兵都打不过。
他痛哭流涕道:“父亲,你救救孩儿,孩儿快死了。”
“还死不了,莫要哭哭啼啼的。我问你,他们如何救出姜家人的?”
魔川看的清楚,姜天阳那一轮冷月斩险些要了屹川的命。他的时空之术令冷月斩无法追踪,若是其他魔头必死无疑。他越是心惊,越是觉得或许应该放出屹川了。
“孩儿,孩儿中了他们的美人计。”
“不成器的废物。”
魔川的手掌举到了半空,又放了下来。如今无渊怕是连他的一巴掌也承受不住。
“父亲,大哥一定是同玉如烟他们串通好了的。玉如萧元神中的粒粟就是他种下的,孩儿能看到的,他一定也能看到。好一招调虎离山,你前脚刚走,她们就来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疫魔被毁了后才现身。大哥若是早出现一会儿,我手下的人也不会都惨死。他就是算计着你快回来了,才出来做做样子。”
“那你告诉我,毁了疫魔,放了姜家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会让父亲您厌弃我,重用他,将来将魔君之位让与他。”
“不中用的东西,他若想做魔君,何许等待几千年。你好好养伤,以后魔界的事,无需你插手。”
“父亲,父亲,孩儿可以不插手,你可否帮我恢复魔力?”
“你根基虚弱,如今更是没了多少魔力,若练了吞魔术就会是第二个子规,你想沦为你哥哥的杀人工具吗?”
“那孩儿要怎么办?我,我,我多吃些魔晶。”
“你要取多少魔头的命,来恢复你万年的魔息?”
“不如,大哥,大哥他有……”
魔川将抓着自己手臂的无渊甩到地上,愤然离开,心里又有了一丝松动。此前,他依着屹川的说法,将体内的杂糅之气全部排出体内,才发觉自己的意识清醒许多,再不似刚刚破土而出时的混沌。屹川怎样看都没有二心,若有二心,大可不必苦心孤诣几千年救自己出来。可不知为何,这个儿子与生俱来就让他有几丝畏惧。当年他错手将诗蝶杀死之时,小小的屹川便凭借时空术伤了他。那时屹川还不是天魔,而自己已经是万魔之首,天下无敌。执拗小儿那怨毒的眼神老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朱厌等妖魔虽然衷心,却是有勇无谋,苏算的小聪明在姜天阳那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亦不知自己不死不伤的原由,头脑清醒后,开始担心自己并非真的不死不伤。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创世大神都相继陨落,也许他们只是还未找到杀自己的办法。想到那冷月斩的威力,若不除了这伙人,他寝食难安。如今他无人可用,也无人可信,不得不关了无渊的金币,并放屹川出来,让他重新掌管魔界之事。可他依然不放心,命人暗中监视着屹川同他手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屹川依旧云淡风轻,有条不紊的做事,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之处。只有他和吕方几人知晓,本该几个时辰就可攻下的烈焰岛,故意拖了十数日。无渊久攻不破的凡间的紫金伏龙罩,不肖一个时辰就可打开,他还是故弄玄虚的用了几个月。玉如烟在意的四象教的那几个头目,他故意都放走了。仙界除了躲在花樽的那些门派和隐藏起来的宫琪瑞带领的哪一部分仙人外,负隅顽抗的全部绞杀,剩下的尽皆归顺了屹川。至此,妖域、人间、仙界尽在魔界掌控之下,沦为炼狱。其中最惨的莫过与人间,无渊带着心腹之人流连忘返,日日奸淫掳掠、孽杀凡人不计其数,一时间十室九空,妻离子散,尸山血海,满目疮痍。
功成身退后,屹川又终日躲在五鬼宗里,闭门不出。玉如烟如同被驯服的小鸟般,终日恹恹的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又该到用膳的时间了,不想他又过来抱自己下床吃饭,玉如烟自觉的坐到对面,确并不动筷子。
屹川夹了菜放到她碗中,道:“不合你胃口?”
玉如烟连掀桌子也掀的腻烦了。
“他们可还好?”
“我父亲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我不想你恨我,已经求父亲放我离开。”
玉如烟愤怒焦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玉如烟再度掀翻了桌子,尽管知道失了魔力的攻击对他无关痛痒,还是怒不可遏的拳脚相向,甚至又抓又挠。屹川毫不费力的抓住她的双手,道:“你若乖乖坐到对面,我便不动你。你若主动靠近我,我便视为你愿意亲近我。”
屹川低下头,顶着她的额头和鼻子,眼见着就要吻了下来。玉如烟惊恐的看着他,连呼吸都停了,下意识的想要向后退,又挣脱不出去。屹川终究也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她,感受着怀中柔弱无骨般的玉如烟,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凄凉夹杂着快慰道:“你毁了我。”
囚牢忽然震颤不已,无所遁形的显露在魔川面前。
“他们说你抓住了玉如烟,我还不信。我儿一腔痴情,真的让为父好生感动。”
屹川将玉如烟拉到了身后。
“求父亲成全孩儿这一次。”
“你要娶一个一心要杀了你父亲的人,步佘宁的后尘吗?”
“孩儿会一直将她困在牢笼之中,她绝不会威胁到父亲。”
“为了她,放弃一切,值得吗?”
“孩儿几千年来不曾忤逆与你,求父亲看在孩儿这些年辛劳的份上,放我离开,我一定消失的无影无踪,永不再出现。”
“你可以离开,她不能走。”
魔川洪流般的魔息袭向囚牢。屹川一挥手,囚牢消失不见,那一股洪荒巨力击在了他身上。尤是他反应快,以时空之力卸掉了一部分力量,依旧是受到了重创。
“请父亲成全。你要孩儿做什么都可以?”
魔川怒吼道:“我要你杀了她。”
“除此之外,孩儿都愿意做。”
魔川挥舞双臂,不断的攻击屹川。屹川左闪右躲,不停在时空穿梭。直到魔川力竭了,他复又跪到他身前,道:“求父亲,成全孩儿。”
打了那么久,除却最初为了玉如烟挡下的那一击,竟也未伤他分毫,这个儿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上许多。
“好,那就挖出姜天阳他们,全部杀光,我便放你们离开。”
“孩儿尽力而为。”
魔川走向前,抚摸着他的头,道:“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我陪伴最多的孩子,我也不愿意如此对你。只是你几次三番对父亲不忠不实,这一次,莫要再让为父失望。”
“孩儿必不令父亲失望。”
“乾坤珠交出来。”
屹川将乾坤珠双手奉上,这便是将整个沙溪教人的命交到了魔川手上。魔川一离开,屹川立刻奔进牢笼之中,扶起受伤的玉如烟,紧张道:“你没事吧?”
玉如烟气息微弱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有事。”
屹川紧紧的抱着她,双眸中有泪光闪动,万年不曾有过情绪的人,忽然间失控。玉如烟表情依旧冷酷,费解的旋转着美目,见他如此,竟有些不忍再说恶毒的话。
“他让你做什么?”
屹川收回决堤的情绪,谎称道:“攻妖域,收人间,荡平仙界。”
玉如烟皱眉道:“然后呢,整日象出生一般吃人肉,喝人血,淫掠女子吗?”
屹川输入一些魔力给她,道:“我要将你交给吕方,你乖一些,莫要惹事。”
玉如烟怨毒的看了他一眼,道:“交给那个太监,确实可以放心。要我莫惹事,难道这囚笼有破绽?”
说着玉如烟开始四处张望,不知是几第千几万次的看着着牢笼,依然寻不到一丝破绽。让她有些事打发时间也好,屹川故意什么都不说,让她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他刚刚离开,玉如烟便开始四处翻找,试图找到逃出去的机窍。她确看不到在外面微笑望着自己的屹川。
吕方道:“主人,魔君似乎……”
“若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去杀姜天阳他们,只会消减我们更多的力量。”
“留住全部力量,也未必能扭转大局。”
“不如……杀了无渊?”
“我并不愿意逼他走出那一步。”
“那便交出玉如烟。”
“你真的以为,这一切是因为玉如烟吗?”
“主上……”
“这世上若有人的性命我还在意,也只有你们几个了,我走后,你莫要动她。”
“主上,你不带上我?”
“你们带着她先走。”
“我……”
“下去吧。”
屹川回身又望了望还在四处找寻破绽的玉如烟,禁不住又笑了起来,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