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仙山洞府
被父亲再度送出结界后,玉如霞依旧不肯离开,想要再次进去救自己的父亲,无奈结界外的蛇兵太多,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厮杀。索性结界外并没有法术高强之人,性命无虞。想要再进入结界,确也是不可能了。蕊无情杀出一条血路,带着玉如霞一行人逃离出去。一路向东飞奔,路上又救下几个最先被玉无忧送出去的族人,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几人。玉如辰也不知去向。途中又遇到过几次拦截,好在有蕊无情和几位长老夫人在,他们成功摆脱了追杀。没日没夜逃跑了十余日,众人来到了人妖交界之处。
一路上,这些人便已奉玉如霞为樽主,一切听她命令调遣。玉如霞心急父亲及樽中族人的处境,决定先去向各仙山福地求救。好在这二十多年,结界对开放后,父亲为了培养她,收罗来界外很多讯息给她,她对外界也算有基本的了解。
她们最先飞去了仙界最古老的仙山丹穴山,恭敬奉上掌门戒指后,一个小凤凰引着她们去了大殿。凰王凤曲着一身华丽的金色衣裙,外批一条火红得大氅,华贵而耀眼。只是她年纪大了,胭脂水粉也挡不住眼角细密的褶子,见到貌美如花的玉如霞心下莫名生了几丝不悦,态度不无冷淡道:“花樽一向自诩法术高强,金银珠宝、书画玉器应有尽有,一向看不上我等仙山福地,也从不走动。如今不知为何事登门?”
玉如霞全不理她的揶揄,不卑不亢道:“我花樽创派万年有余,秉承老祖族规,不得擅自出樽。虽不知老祖真意,我族人依然恪守族规几千年,确并无小视各仙山门派之意。花樽中人也从未与外人有过交手,法术高强无从谈起。丹穴山乃群仙之首,若论仙法,当世又有何门何派能超过凤凰一族的?”
“油嘴滑舌。”
凰曲嘴上虽如此说,心里还是熨帖了不少。
“晚辈不敢欺瞒,此次前来,确是有求于贵派。”
“本座不喜欢兜弯子,有话直说。”
“几月前,我花樽樽主大选,蛇族不知何故,突然发难,对我全族人下了毒,强迫我等认其为主不成,又逼迫我妹妹嫁于蛇族六皇子。他们带走我妹妹后,将我等监禁数月。十几日前,蛇皇又再度带兵进入花樽,大肆杀戮我族人。我父亲及各位长老拼尽全力才将我等送了出来。如今我父亲和族人生死未卜,晚辈无能,只得向各派求援。望各门派能施以援手,救我族于危难之中。他日若有所求,我花樽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想不到几百年过去,小小的蛇族竟变得如此猖狂。”
“不但蛇族,狐族也有参与其中。如今我花樽罹难,想必接下来妖域还会有所行动。唇亡齿寒,我各仙派原本同气连枝,实应当联手,共预强敌。”
凰王望着红了眼圈的玉如霞,心生怜悯,思索片刻道:“丫头,我相信你所说属实,可我却不能帮你。两百年前,人妖仙魔那一场混战,你花樽自封,未有一兵一卒损伤。我等浴血奋战,死伤惨重,才唤来这两百年的太平。休战协议已签,无论哪一方,都不能轻易挑起战端。”
玉如霞有些惭愧,无奈道:“我族祖训,心存善念,不得杀生。并非我花樽关门自保,实不知当年有那一场劫难。凰王心意晚辈明白。如今我们只剩下这几十人,杀回去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可灭门之仇不可不报,我玉如霞誓要带着这些弟弟和妹妹不断积蓄力量,只盼他日我等于蛇、狐两族开战之时,凰王愿意助我一二。”
玉如霞手一抬,一卷卷宗和一个锦盒飞到小凤凰手中,小凤凰恭敬的呈到凰王面前。
“锦盒里乃是我父亲亲手打造的一枚簪子,也只有凰王这般气度才配得上它。那一卷卷宗里详细记载着一些令人青春换发,容颜不老的秘术。凰王现在还用不到,千年后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凤曲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线,这个丫头花容月貌,又玲珑剔透,倒是很配自己那木木的儿子。她语气缓和道:“我喜欢你这丫头,若你不嫌,可留在我丹穴山,我自会护你族人周全。至于如何报仇,兹事体大,还待商榷。”
玉如霞恭敬下拜道:“山主仁慈,在您的羽翼护佑下,我等自是安全无虞,只是晚辈怕也是永远难以独当一面。如霞不想苟活于世,亦不能将报仇之事假手于人。凡间人数众,没入当中,想要寻我们也难,待我羽翼丰满之时,我定然会杀回去,砍下佘蟠的人头,为我阖族人报仇雪恨。”
凤曲手一扬,一枚带着凤凰羽毛的短笛落入玉如霞手上。
“也罢,若有用得着我丹穴山的,吹响此笛,自会有人去见你。”
“多谢凰王,晚辈告退。”
玉如霞等人离开后,凤鸣走出来道:“母亲可要鸣儿做什么?”
“哎,怕是又要起一场浩劫了。给各派传个口信,花樽覆灭,叫各门派提高警惕,守好各自的门户。”
凤飞道:“母亲好心,他们确未必领情。”
“听不听由他们去吧,鸣儿,随母亲去看看,我丹穴山也当加强防范了。”
玉如霞等人不做休息,立刻飞往福禄洞。福禄洞主不在,出来接见的是洞主夫人。老夫人面目凶狠,举止言语粗鲁。
“凡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纷飞。夫妇尚且如此,我同你花樽素无来往,太平时,不见你来拜我,罹难了,才来登门。我福禄洞难道这等清闲不成?”
“蛇皇所图并非只我花樽,势在妖王之位。如若各家都关起门自保,定然要被个个歼灭。”
“修在这里危言耸听,你花樽的行事我也有所耳闻,不勤休法术,整日拈花弄草,爱美成痴,惫懒至极,才糟了灭顶之灾。别怪我老婆子说话直,你们是咎由自取。”
“老夫人不但容颜丑陋,说话也如此尖酸刻薄。难怪整个福禄洞仙泽尽失,有你这样的洞主夫人,怕是整个福禄洞的男人都抬不起头,宁愿做缩头乌龟吧?”
“大胆,来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救兵没搬到,倒是打了一架。紧接着,玉如霞又带领族人拜访了十多个仙山福地。
西珊海的掌门直言,只要玉如霞答应嫁给她,他就出兵相救。且不谈西珊海是否有实力援救花樽,但看他年岁容貌,玉如霞也不可能嫁给他,一言不合,又是一架。
东獒山掌门圆滑世故,满口的仁义道德,最终确说门下弟子都下界历练去了,一时间一个弟子也借不出去。
南斗族长是个忠厚的,无奈大战后重伤难愈,门中人才凋零,却是爽快的答应,若有召唤,定合族相助。
一个月奔波下来,不是吃了闭门羹,便是被各种借口婉言推拒掉了,没有人愿意助她即刻杀回去。另外一些仙派因设有守派的迷阵,一时间无法找到所在地。
接连着几日大雨,众人在一处山洞停顿修整。玉如霞身体停住了,确是思绪纷飞,时刻惦记父亲和族人的安危。
玉如霞问:“蕊师伯,为何狐族同蛇族会勾结在一起?”
“我在蛇界的时候,有所耳闻。新妖王打伤了老狐王,夺了他的王位。老狐王假意归顺,确是怀恨在心,一直想东山再起,便想起同蛇族再联姻结盟。此前狐族已然暴露了对樽阁宝物觊觎之心,只是狐族羸弱,无法同蛇族相争。佘蟠会带着狐族人一同前来,定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只是胡艾身后那个黑衣人非常可疑,法力应在佘蟠之上,无忧若未受伤,或许可以一战。长须老怪曾说,整个妖域能同他一站的只有妖王,我猜那黑衣人有可能就是新妖王。只是狐族人为何又会带他前来,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是各怀鬼胎,互相算计着。难怪这一路这么多追兵,原来是惊动了妖王。我花樽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觊觎的?”
“烟儿曾说怀璧其罪,我樽里的法术秘籍、珠宝、玉器皆为外人垂涎。尤其玉氏法术从不外传,连樽里的人都不可修炼,玉氏又个个法力高强,难免引发了一些人的怨言,千百年积累下来,才引来了外鬼。”
“我父亲已经准许外界人居住在樽里,并允许他们修炼经卷阁的法术,确依然满足不了他们的狼之野心。”
“樽阁太过神秘,连我等都不解其中之谜,对外界来说,更加的充满诱惑。”
“我们被困之时,父亲曾告诉过我。樽阁只是老祖寂灭的地方,除了无人能进入外,老祖并无任何关于宝物的遗言。”
“烟儿为何可自由出入樽阁?”
“或许因为烟儿长相肖似老祖,所以幻空碟才会认她为主。能出入樽阁,或许是因为幻空碟在她体内。”
“幻空碟是老祖的坐骑,也难怪如此。”
“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花师伯会背叛我们。”
“我也没想到,无泪……”
蕊无情看着一旁偷偷落泪的花如意,欲言又止。
玉无霞转而道:“不知道烟儿在蛇界怎么样了?”
“蛇皇和六夫人也希望佘宁娶烟儿,好稳固他们在花樽的地位。佘宁一直护着烟儿,至少……不会伤害她吧!烟儿说了,她能出入樽阁,也只有她能解开樽阁之谜,所以她反而是最安全的。蛇皇想知道其中秘密,必然要拿无忧等人做人质相要挟,所以大概无忧他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愿如此。这些日子忙着奔走,也未问过师伯,你们在蛇界这几个月是怎么渡过的?”
蕊无情将这几个月的经历,事无巨细说于玉如霞。玉如霞难得的笑了。
“烟儿自小就机灵,也只有她能想出这些鬼点子。也只有她讲出来,才会有人信。”
“她一直后悔自己太过贪玩,没有好好休练法术,所有的重担都给了你。”
玉如霞眼中盈满泪水道:“烟儿从小爱美,身边不能容忍任何不美的东西,连瞬移的波纹都要是美的,其他人都是顺其自然,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只有她一定要修炼成一转身鲜花缭绕,才肯罢休。连把剑都要弄得漂亮异常,拳脚功夫更要姿势优美。父亲也百般纵着她,不休法术,整日的研究琴棋书画,雕刻玉器。我们只道宠坏了她,不想如今全依仗着她。”
蕊无情长叹一声道:“若没有无泪的出卖,按烟儿的计划,我们现在已经渡过此劫了。”
“我们终究低估了人心的复杂和险恶。”
花如意再控制不住,嘤嘤的哭出了声。玉如霞心疼的将她搂入怀里。
“如意,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霞姐姐,我父亲和母亲会不会有危险?”
“相信花师叔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顾,他们应该是安全的,如意莫哭。”
天炽道:“樽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善乐坊。”
“这时去打探消息,会不会打草惊蛇?”
玉如霞笑道:“蕊师伯和我妹妹在一起不过几个月,竟机敏起来了。”
蕊无情尴尬一笑,自己这武夫的习性确乎是改了一些。
“未免招人耳目,只你我二人进去就好。”
“好。”
玉如霞换了一身男装,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家赌坊。玉如霞拿出几件珠宝,丢给一个荷官道:“带我们去见你们掌柜的。”
“客官有何事,同小的说也是一样的。”
“打听一些事。”
荷官看着那几件珠宝乐开了花,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就跟恶狗看到了快到嘴里的肉一般兴奋。他带着二人上了二楼的一间房。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中年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黑如炭,头上簪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黑炭一眼便看出了玉如霞是女扮男装,他诞着脸道:“好一个美娇娘,本大爷今日高兴,就不收你银子了,只要你能让大爷我高兴,有问必答。”
“可是我确不喜欢你。”
“不喜欢没关系,只要你能在床上让大爷我**就行。”
黑炭身后几个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全不把面前的二人放在眼里。
“阁下面貌如此丑陋,又满口污言秽语,终究是辜负了这朵娇花。”
黑炭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挥拳便打来。蕊无情闪在一边,由得玉如霞去胡闹。玉如霞从小自知肩负重担,苦练法术,单这拳脚功夫也是了的。玉如烟凡是求美,难免有些花架子。玉如霞确是一招一式干脆利落,飒爽如男子。她双手背在身后,只用脚一下下的踢黑炭的膝盖。只几个回合,黑炭便跪倒地板上,头上的娇花也被玉如霞抢了去,插在自己发间。玉如霞翘着二郎腿,坐在黑炭此前坐的椅子上问:“可以问你问题了吗?”
“小的眼拙,女侠请讲。”
“我想知道关于新妖王的所有事情。”
黑炭有几份谄媚的小声道:“女侠不想活命了,妖王的事也想打听。”
玉如霞拿出一绽金子,手中扇子摇了摇,内里暗器的光芒闪了黑炭的眼。
黑炭踌躇一阵道:“自从休战后,各界势力俱都大伤元气。老妖王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不知真身是什么的妖给打败了,从此狐族一蹶不振。狐王为了东山再起,欲勾结蛇族对抗新妖王。可就在几日前,老狐王突然死在宫中,大皇子惨死,现如今狐族是三公主当家,其夫婿成了狐族的王。可知那三公主夫婿是谁?确是蛇族的四皇子佘青,好像还有个外号叫青奴。有人传,就是蛇皇杀了老狐王。蛇族亦是动乱,虬王叛乱被斩杀,几位皇子被废了手脚,蛇后和几位夫人惧都惨死,如今是九公主佘静统领蛇族。而蛇皇和六皇子佘宁确不知去向。如今蛇族人都守口如瓶,竟什么也探听不到。”
旁边有个小子一直捅黑炭,道:“老大,老大,你说太多了。”
黑炭立马闭嘴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玉如霞用扇子一下下敲打自己的手心,不想短短一个月,竟发生这么多事。佘青这条小青蛇竟摇身一变做了狐族的王,佘静做了蛇皇。蛇皇和佘宁必然还在花樽,那妹妹应也随着佘宁回了花樽。为了讨好妹妹,套出樽阁的秘密,蛇皇必不敢大肆杀戮,族人和父亲此刻至少应该是安全的吧?
玉如霞玉扇一收,道:“我问的是妖王,你说的确全是旁的没用的。”
见钱眼开的黑炭盯着那金子眉开眼笑,竟忘了怼玉如霞会招来什么。他搂回桌子上的金子,道:“就这些,爱听不听。”
“这金子即送给了您,就不会再要回来了。但是你若遮遮掩掩,小心我砍了你的狗头”
黑炭立刻恭敬道:“小的不敢。这新妖王太过神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善乐坊虽说是无法无天的之地,确到处都是他的眼线,现在没人敢议论他。”
“可有花樽樽主花无忧的任何消息?”
“未曾听说。女侠何不留下信物,等我有了最新的消息,马上差人去告诉你?”
蕊无情问道:“可听说过玉如烟和柳无心的消息?”
“无名小辈,不得而知。”
既然没有更坏的消息,就是好消息。玉如霞二人立刻离开了赌馆。妖王说不定就在追踪自己,善乐坊不能使用法术,快走为宜。
二人走出赌馆不多时,就看到身后来势汹汹的一支队伍。二人互看了一眼,立刻朝最近的城门跑去。身后的队伍立刻发现了目标,紧追而来。出的城门,二人同最先赶来的妖兵交手一阵。蕊无情一个虚招,烟雾四起,二人趁机快速逃跑。
回到山洞后,二人将打听来的信息简单说了一下。
天炽道:“既然蕊师伯说佘宁对三小姐有情,岂不是也有转机?”
蕊无情道:“烟儿一早就怀疑何玉卿,如今看来,应是她借由无泪得知樽阁之事。此事应是她怂恿蛇皇所谓,佘宁也无法扭转局势。即便他对烟儿有几份真情,又怎抵得过樽阁宝物的诱惑。况且我们打听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玉如霞道:“烟儿到底心思单纯,佘宁假情假意,必然也是为了樽阁的宝物。如今妖王也参与进来了,我们只能先躲起来。”
“请樽主指示。”
“听我父亲的,我们先去平都躲起来。”
计议已定,众人稍加整顿,即刻飞往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