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通过苏经房的经核之卷重回到密林之中。苏弈仍站在自己的本体身旁。
苏娴已经没有了眼泪,哀哀道:“你这般厉害,为何不救他们,为何不救我父亲?”
苏弈气息急促,脸色白的瘆人,好似身形又小了许多。
“父亲让我找到经核,你就是经核对不对?万一他们找到这里怎么办,我们还是逃吧?”
“我并非经核,亦不知它在哪里。我曾偷窥玄经,发现你是收获经核之人,亦是重启大阵之人。我走不出这片林子,找到经核就靠你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下一刻,苏娴出现在苏弈本体的树干之中,原来百人合抱的树干内是中空的,内壁上生出无数枝丫,这些枝丫将苏娴牢牢困住。
无渊命人将废墟翻了个遍,所有尸体都被翻了出来,残破的经卷也都收了起来。荡尸虫撒了欢的啃咬地上的尸体,虽是损失了大半荡石虫,活下来的因为吸食了太多仙人的精血而长大了数倍。一些大点的虫子竟可化成人形了。
鹤瓮拾起地上的天鼠笔道:“奇怪,之前并未见他用过天鼠笔。”
何鲲道:“一定还有人逃了出去,就藏在附近。”
杨绯看着原本被奇闻阁遮挡住的山对面的密林,感受到了一众前所未有的震慑之力。
无渊道:“小美人,怎么了?”
杨绯吓得浑身颤抖,跪下来道:“属下只是觉得那片密林有些怪异。”
“有何怪异?”
“只生一种树木便已是怪异,飞禽走兽皆无更是罕见。”
清河道:“父亲,要不要过去看看,或许有苏家人躲在其中。”
众妖魔来到密林外,遮天蔽日的树叶遮挡住了所有的月光,一片漆黑之中,不见风声,但闻树叶沙沙作响。除了树木长得一模一样,过分高大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无渊笑道:“怎么长得都一模一样,难不成也如你荡尸虫一般一奶同胞?”
李蛹在无渊面前也不敢胡来,道:“属下让孩儿们进去探探吧。”
鹤瓮道:“教主,吕使有交代,虫师事关重大,若没有主上吩咐,不可轻易调遣,今日已经……”
无渊对之前那出现的树根多少有些忌惮,确是口里不肯服输。
“嗯?你是听本教主的,还是听他的?看来你还想着回到他身边?”
“属下不敢,只是虫师不宜再有伤亡。”
“哼,多抓些女子,让他们哥儿们乐呵乐呵,便能生出无数虫师,有何难?”
李家儿郎淫荡的笑成一片,好似美女就在眼前一般。立刻有无数荡尸虫迫不及待的钻入入地底,涌向密林。不多时虫群又回来了,似乎也未发现什么。
当众妖魔就要离开之时,一直坚持撤退的鹤瓮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密林咕哝道:“少了。”
“什么少了?”
“没什么,或许是属下多疑了。”
“说!”
“禀教主,荡尸虫的数量少了。”
“竹珏,探探地下。”
竹珏的脚立刻变成竹根,匝地三尺,迅速向前,拨弄撕扯遇到的地底树根。荡尸虫不过是无脑的畜生,只知道乱啃乱咬,如何能发现异常。竹珏确是万年的冠妖,立刻发现了不对。
“教主,树根有烧焦的,也有断裂的……”
没了旷古大阵,没了苏家人,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小树妖有何所惧。
无渊大笑道:“果然是它!给我拔光所有的树,让它断子绝孙。”
鹤瓮万分后悔不该将疑惑说出来,若再大战一场,即便带回去主上想要的东西,损失如此多的教众和荡尸虫怕是要落得元神俱灭的下场,可他已无力阻拦。众妖魔立刻执行无渊的命令,涌进密林,袭击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树木。黑乎乎中但见先前还在眼前的树木,确出现在了身后,转瞬间所有妖魔置身于树木围成的四角形方阵当中。众妖魔攻向哪一方,那一方的树木便急急后退,其余树木再度围过来,依旧被困在四角形方阵中。当众妖魔朝数个方向同时出击时,所有树木位置再度变幻,妖魔被分成了九伙,困在了九宫格之中。黑漆漆中忽然亮起无数光点,无数暗器袭来,立时有数名妖魔倒地。无渊依杨绯之言,号令所有妖魔袭击围成九宫格最中心的方阵树木,九宫格再度变为四方阵,依旧将众妖魔困在当中。
杨绯抓过一张死去的妖魔身上的暗器,确是一枚近方形的树叶,白色那一面闪了几闪幽光散尽,变作普通的绿叶,其上的脉络变得模糊不清。
杨绯道:“大家不要分散,也不要说话,不要让他们猜出真身。鹤瓮,看来我们被骗了,刚刚的奇闻阁不过是苏家自创的阵法,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才是旷古大阵。之前奇闻阁中的经卷不过是这里的一个映照。”
无渊看着娇滴滴如鲜桃般美艳的杨绯道:“这里你只需同本座禀报即可。”
杨绯骇道:“属下明白。”
“也就是说真正的经卷也在这里?”
“是。”
兰萱道:“哦,你的意思是苏家人重兵把守自己的阁楼,设下重重禁制,却将个旷古大阵放在一边不管,任其自生自灭。这经卷是藏在地底下,还是树上呢?”
“兰萱上使说的对,一切都是属下的猜测,若不是旷古大阵,应该更易破解。”
“你……”
兰萱一时气结,竟不知说什么,看来这阵是非闯不可了。
“你可有破阵的胜算?”
鹤瓮道:“教主,无论是否是旷古大阵,此番我们已是损兵折将,趁我们尚未深入,还是离开吧?”
紫寒道:“天魔经何其重要,鹤瓮,你不会不知吧?还是你担心我们抢了你的风头?”
“属下不敢!”
“苏家人已死绝,一个被斓火重创的树妖操纵的大阵,又有何惧?你说呢,小美人?”
杨绯道:“教主英明神武,他先前被教主和斓火重伤,即便能操纵大阵,也必然威力大减,此刻正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兰萱喝道:“杨绯,莫要再怂恿教主。”
“属下知罪。兰萱上使提醒的对,吕使时时叮嘱我们万事谨慎,不可轻易暴露。还请教主下令立刻退出去,若有闪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他凶狠的看了兰萱一眼,兰萱立刻不敢说话。
“小美人,你说下去。”
“但凡大阵无外乎阵脚、阵眼。在山顶时我仔细看过这片密林,中心那颗巨树必然是阵眼,也可能就是之前袭击教主的树妖。只是奇怪的是中心的阵型有处缺口,或是因为先前被斓火所伤,也有可能之前就遭人袭击过,那处缺口便是中心力量最弱之处。只是我等力量有限,轻易不能靠近那里。也只有教主这般手法通天之人才能靠近,并摧毁了它。”
这几句话说的无渊无比受用,吩咐道:“本座去会会这个树妖,你们替本座把所有树给我拔了,我看它还如何列阵。”
杨绯又道:“它虽受了重创,教主还需小心,只要拖住它就可以。待我等去除所有阵脚,大阵便会土崩瓦解。”
无渊此前连吞了数个魔晶,恼怒之下竟还当众吞了几个魔,一众妖魔胆寒不已。之前那树根不过是困住了他,并未能重伤与它,除却脸上的两个疤痕,他身上的伤基本痊愈,受了杨绯的撺掇,愈发跃跃欲试。
紫寒道:“父亲,还是叫六魔和李蛹兄弟跟着你吧。”
“我儿说的对。小美人,等着我。”
无渊万年魔息护体,顷刻突破重重包围,消失在密林之中,李蛹、李蜂和六魔紧随其后。妖魔得了无渊的命令开始袭击这片奇怪的密林,树木如之前般不断变换位置,立刻又将妖魔困入九宫格中。微风浮动,树枝摇摆,一直朝上的白色叶子翻转过来,露出灼灼光华,瞬时照亮周遭一切。但见无数树叶飘飘落下,白色一面闪耀如星光,绿色一面发着幽幽绿光,竟是如此美丽而静谧的画面。忽然间刮起一阵旋风,天上的落叶和地上的残叶旋风般瞬间包裹住数个妖魔,顷刻间尽数斩杀。片片美丽的落叶极具杀伤力,那变幻莫测的阵型令人眼花缭乱,若非杨绯一再提醒,众妖魔早分散了。即便如此,依旧有一些妖魔被落在后面,进而被树木分散,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鹤瓮又生了退确的心思,紫寒道:“鹤瓮,你想要临阵脱逃,弃我父于不顾吗?”
“属下不敢,这大阵奈何不了教主,确可以杀光我们所有人。”
“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无根岂能活?都忘了我父亲的话了吗?从现在起不要分散,沿着一个方向前进,给我一棵一棵扒光这片树林。李大郎,把你的孩儿们都唤进来,断了他们的根系。”
紫寒没有要灭了密林,而是要分而划之,先灭掉眼前这一小片树林。这些树木遭到地上的妖魔和地底荡尸虫的双相夹击,无法兼顾,且荡尸虫只聚集在小范围内,是这些根系的十倍不止,立刻有无数树木倒塌。紫寒的方法一时收到了奇效,却也只是一时之效,很快的众妖魔和荡尸虫再度被分散开来,各自为营,应对来自大阵的绞杀之力。无论人仙妖魔总会本能的趋利避害,分散的妖魔以为不断地向前,却不知只是分散在大阵的外围,随着他们不断寻找攻击弱的方向前进,蓦然回首间,才发现竟然出了大阵。也只有紫寒几个厉害的妖魔还在大阵之中。
不出意外的,无渊和追随而来的六魔和李蛹被大阵分散。先时大阵对无渊的攻击几可忽略不计,他每过一方阵,树上的树叶便会光华大放,有文字浮动。无渊只顾着闯关,也未去仔细看那些文字是什么,更不会想到那些就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经文。随着他不断靠近中心,大阵的阻拦之力也不断增大,虽不能困住他,确让他有几分狼狈。眼见着离中心那棵古树一步之遥,眼前树影晃动,他再次被困入四方阵中。但见地上的落叶扶摇而上,汇聚成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
女子向前一步,无渊下意识的退后数步,惊道:“魔后!你没有死?”
女子空灵冷冽的声音响起:“你很失望吗?”
无渊难得动情道:“诗蝶,你可知,你是我无渊一生中唯一心爱的女子……”
“所以你玷污我名节,构陷我儿,害我惨死吗?”
“若,若不如此,我父亲一定会杀了我。”
诗蝶骤然拔出发间一根发簪,发簪变作法杖,直袭无渊。无渊左闪右躲,竟是不忍伤到诗蝶。诗蝶白衣飘飘,婉若游龙,翩若惊鸿,不断在时空中时隐时现。无渊看的竟有几分呆了,往日情形一幕幕出现,怔愣之际险些挨了一下。诗蝶步步紧逼,招招要命。无渊终于开始反击,他摒弃了投机取巧的幻术和控魔术,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眼见着诗蝶白衣上血迹斑斑,如风中残叶一般倒在地上。无渊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她道:“死了就没有痛苦了。”
就在他要掰掉诗蝶头颅之时,诗蝶幽幽道:“你可还记得那一夜?”
无渊的手停在了半空,道:“自然记得。”
“其实,其实我知道是你。”
无渊的手落了下来。诗蝶惨然一笑,搂住了无渊的脖子。就在她的手悄悄掏向无渊的心窝之时,无渊瞬间捏爆了她的头颅。竟有些失望般道:“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不是她。”
被捏爆了头颅的诗蝶化作万千树叶,袭向无渊。无渊愤然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些映着诗蝶身影的树叶尽数吞进肚子里。瞬时有数枚叶片穿透他的脸,飞了出去。
“好你个树妖,欺人太甚,老夫来了。”
旷古大阵中的许多经卷关乎天下苍生,若任人随意阅览,必会受奸人利用,祸患丛生。是以苏家先祖设下阵法之时,又设下重重关口,不使经卷轻易被人取到。可若杀孽过甚,势必物极必反,沦为魔物。是以大阵对闯入之人多为围攻,逼其退却,并不会斩尽杀绝。旷古大阵尚不足万年,以无渊万年魔头之身,若不是他太过惫懒,也不至于废了这么长时间才进来。他头发散乱,衣衫上多处是划痕,脸上新添的疤痕使其变得更加丑陋和狰狞。
他看着那棵最粗壮的古树,立时怒火中烧,一掌击了过去。树枝摆动,数千条手臂挥舞而来,瞬间将无渊击飞。其后闪出一个人来,正是苏弈。
看到一个须发皆白手持歪脖树的小孩子,无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继而阴狠道:“此前可是你困住了本座?”
“无渊,魔川次子,万年魔体,擅长控魔术,幻术,性情残暴,吞食妖魔修炼,确是拳脚功夫稀松,愚蠢无极之辈。”
“哈哈哈哈,若非你偷袭,老夫万年魔,岂会被你个小小树妖所伤。”
“你看不到了,便让你的子孙来看看,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他一掌击向自己的本体,劲风呼啸,本体树干表面好像有万千溪流在涌动,树冠若缀满万千星光。但见他身形越变越大,最后竟比无渊还要高大,愈发的仙姿出众,有吞吐万物之气象。手中歪脖树也化作巨大,其上枝繁叶茂,带有文字符咒的一面发出耀眼的白光。没有人会注意到,苏弈击出那一掌后,大阵最外围的一圈树木瞬间干枯。
无渊不去理会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幻术和控术对苏家人无效,必然对它也无效,竟是罕见的使起了拳脚功法。裹挟万年魔息的拳脚何其刚猛霸道,苏弈挥舞着歪脖树,亦是势若雷霆,强强相撞。每一次相撞,歪脖树上便落下无数叶子射向无渊。竟是将无渊打的浑浑噩噩,只能招架,毫无还手之力。无渊被打出了火气,张开血盆大口,竟试图将苏弈吞入口中。无渊无论如何惫懒,到底也吞魔修炼了几千年,若非先前担心吞了苏弈恐有后患,一早便要吞了他。苏弈如离弦之箭射向无渊,眼见着就要落入无渊之口,手上歪脖树对准无渊,万千根须急射而出。进入无渊嘴里的根须被他嚼烂咽入肚中,其余裹住了他身体的根须被他爆发而出的魔息侵蚀的枯黑一片,连带着半截树干也变作黑色。无渊一招得中,灵机一动,苏弈先时便已本体受损,若再度受损,必然将无力反抗。无渊出其不意,一掌袭向苏弈本体,硬生生烙出一个血红的手掌印。树内的苏娴受到不小的冲击,捆绑住它的枝叉松开来,她一路急坠,落入底下盘根错节的根须之上。手掌触及的地方传来一阵凉意,好似树根包裹着什么东西。
无渊再度袭击苏弈本体,一页字符从树身浮出,将无渊重重击飞在地。若非他元神之力宏巨,这一击定将元神俱灭。紧接着万千枝丫开始袭向无渊。他愤恨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竟不是区区一个树妖的对手。他拔地而起,尤记得杨绯说过有一处缺口是最弱之处。他奔向此前被斓火烧焦的空地,接连拔起其后的树木,挥向袭击而来的枝干。这些树木离苏弈本体最近,也是它同万千树木以及大阵的连接,不容有损。苏弈手中歪脖树接连顿地三下,其上所有叶片悉数袭向无渊,仅剩了光秃秃的树干。这一下他已然是拼死一搏,若再失败,他便也只能同无渊玉石俱焚。无渊此前便被叶片所伤,没料到这一次攻击力更胜,一片叶子便是一册书卷,关于无渊的所有书卷。这一次摔倒后,他猛击地面,罕见使出家学奎地拳。一拳下去,地下一片根须尽皆折断。四野的妖魔和荡石虫还在攻击苏裔本体的分支,本体两次被继斓火烧伤之后再度受到重创,苏弈身形晃动,靠着歪脖树才勉强站稳,而无渊确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苏弈走到他面前,提起光秃秃的歪脖树扎向无渊的胸膛。时空骤然出现一道裂隙,一只苍白纤瘦的手出现,一把将无渊拖入异时空。
苏弈大惊,竟然有人借由时空术越过大阵直达中心。思及无渊的身份,他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却对其知之甚少。不由的想起书翁的话。
“你孤高自许,岂不知当你试图控制大阵,成为阵眼之时,你便也成为了一枚棋子,岂能阅尽焚经?”
时空再度裂开,一个带着玉制面具的灰衫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男一女。之前被苏娴放斓火烧焦的一片空地上出现一方棋盘,棋局早开,白子稳稳占着上风。灰衫男子施施然坐了下来。苏弈仰天长笑,坐到了灰衫男子对面。
灰衫男子每落一子,清冷的声音便发出一道命令。被困阵中的妖魔和阵外之妖魔立刻依言分作数个分支,按着他的口令忽左忽右,时进时退,在大阵之中穿梭。苏弈每落一子,便有无数树木列阵阻拦,大行绞杀。眼见着黑子就要输了,对方确果断舍弃数子,变退为进,转守为攻,瞬间破了局。苏弈再落一子,紧追不舍。灰衫人不急不躁,继续号令妖魔进退,黑子渐渐又占了上风,顷刻间大阵中无数树木倾塌,爆裂开来。也不过须臾之间,苏弈竟输了。然而棋局确依旧在进行。两个人就这般厮杀了数局,各有输赢。
不懂棋的吕方也看出了问题,忍耐不住,低声问道:“琼姑,这是何故?”
甫一来到这里,四史之一的方琼便将一棵玉杖立在地上,玉杖顶端是一朵盛开的鸢尾花。方琼通过法杖清晰的看到了整个大阵前后的诸般变化,犹是她冰雪聪慧,也是这时才看懂机窍。
“此阵呈四方之形,其内有数万方阵,凡三百二十四格为一局。输了后退,以黑子最前一枚为界,再开新局。赢了向前,以黑子最末一枚为界,另开新局,直到通过所有关口,到达阵眼。”
常璟不解道:“我们已经到达阵眼,为何还要如此?”
“我们越过大阵,直达中心,大阵已有灵,如何肯轻易献经?唯有棋局决胜负。”
“那要厮杀到何时?”
“观先前几局,主上多胜少败。蜗居千年的树灵如井底之蛙,如何会是主上的对手。”
文若道:“下棋最忌心浮气躁,论定力,何人能是主上的对手?”
“琼姑你没有搞错吧,大阵之灵为何会是个树妖?那岂不是妖窟了?”
“玄经又称未来经,苏家人窥视天机,遭了天谴,是以一代不如一代。怕不是已无法控制大阵,才找来个树妖做阵眼。”
“妖力何以超控浩然正气之大阵?简直自掘坟墓。难怪这大阵充满煞气。”
一向安静的四个护法忽然聒噪不停,显见着就是要扰乱苏弈的心神。
苏弈连番输了几局,心浮气躁,极力想要摒弃杂念,依然是被四人的对话扰乱了心神。
“你刚愎自用,妄测天意,竟想代天行事。你一身书卷之气,岂止人心狡诈诡谲?既化人形,便生性情,岂能无缺陷,岂不闻秉性难易!你弱化了大阵,使得大阵有了煞气,你便是作茧自缚,自寻死路。”
苏弈越是要平静下来,越是急躁,耳边不断响起书翁振聋发聩的质问,竟是落错一子,满盘皆输。他立刻变幻战术,围杀而去。棋局胶着,大阵中的厮杀也激烈。如此这般你死我活的几番较量,双方均是死伤惨重。棋局再度僵持不下,忽然峰回路转,灰衫男子接连几子将黑子围住。遮天蔽日的树木分出一条路,紫寒为首的数个妖魔走了出来。
苏弈狠狠道:“阅何经?”
灰衫人淡淡道:“创世天魔经。”
苏弈双目如炬,一击棋盘,黑白棋子飞入半空,撒下白绿相间的光辉罩住二人,再度落回棋盘之上。吕方要向前,被方琼拦住。
“不可,只会伤了主上。”
棋局再启,黑白轮换位置,苏弈成了黑子。他反其道而行之,开局落在了正中心。灰衫人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运筹帷幄。这一番厮杀较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战局变幻莫测,扑朔迷离。棋局过半,眼见着黑子又落了下风,耳听得之前困入阵中的妖魔之声越来越近了。
苏弈的耳边又响起书翁的话:“你便是天劫的始作俑者,你便是灭我苏家的罪魁祸首。”
“你以为洞察了天机,可也看到了你自己的天机?你如何而来,去向何处?”
看着对面怔怔的苏弈,灰衫人淡淡道:“原来如此!”
苏弈猛然断喝一声:“我不甘!”
他瞬间破了幻想,一子落定。看不清灰衫人的表情,却能从他双眸中看出无比的忧伤。语调确如常淡淡道:“当真会如此?真的如此吗?”
“哈哈哈哈,万年魔头,无心之人,竟也情关难过!”
灰衫人眨了眨眼,眼神恢复先前清明,竟不知是何时被苏弈骗入迷局,所见之景象不知是幻想,还是大阵演化之天机。
此人魔力和心智都太过恐怖,哪怕拼得元神俱灭,也要诛杀之。苏弈猛拍棋盘,黑白棋子激射向灰衫人。吕方几人大惊失色,立刻飞身来救,却被那四方白绿相间的光辉阻拦在外。
“无心之人?无心之人!”
灰衫男子一声轻叹,他轻抚衣袖,袭面而来的棋子消失不见,再出现时确是激射想苏弈。苏弈舞动双手,以大阵之力化解了时空之力,棋盘飞入二人头顶。只见阵中二人围着四角快速旋转,不断交手,不断落子。棋盘密密麻麻的已经快被黑白棋子占满,灰衫人落下最后一子,已成死局。苏弈不可思议的看着棋局,不能相信自己竟又败了,且是惨败。
他愤怒的一声嘶吼,打乱棋盘,手中出现数枚树叶纷纷袭向灰衫人。灰衫人在狭小的时空中穿梭来往,将所有棋子收入手中,挥手撒向上方,白绿交织的辉光若喷涌的水流回落地面。苏弈猛地喷出一股绿色的液体,瞬间没入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