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将信将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不知道祝彪这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但是宿元景还是知道这里是祝彪难得露出来的破绽,他必须要抓住这一次机会,否则以后恐怕就很难找到祝彪这样向朝廷主动示好的时候了。
沉吟片刻,宿元景沉声说道:“祝将军,官家对将军也是甚是挂念呢,这一次官家将自己最心爱的茂德帝姬都许配给将军,对于将军的信任不言而喻,还请将军放心,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没有办法损害到朝廷和将军之间的互利互信的。”
祝彪怔了一下,旋即在心中笑了一声,他现在和朝廷之间可是没有什么所谓的“互利互信”,宿元景能够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真的是为难他了。
不过说句不好听的,宿元景这等会说话的人,倒是适合去做外交使臣,只是这个家伙在水浒原文的表现已经足以证明,他的骨头还是很硬的,想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就站在祝彪这一边自然比登天还难。
不过如果以后侥幸可以征服大宋,倒是可以将其如同唐初时的魏征一般,当做一面牌坊一般立起来。
宿元景当然不知道祝彪在打挖墙脚的主意,说实在刚才那话说出来他自己多少都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顾及面子的时候了,双方的利益需求已经赤果果的表现出来,再说什么礼义廉耻已经没有必要了。
不知道祝彪到底是对此同意还是反对,宿元景紧接着试探道:“将军离开上次平乱河东后,离开汴梁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次官家的意思是希望将军能后尽快平乱江南,早日五汴梁与茂德帝姬完婚,不知道将军......”
祝彪早就已经料到这个问题最后肯定会落在这上面,赵佶想要祝彪去汴梁城,而在宿元景看来,一位年轻的大将手握二十万大军,其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所以这话宿元景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彻底打破现在这诡异而暧昧的气氛。
祝彪似乎对此有些惊讶,不过他旋即出乎宿元景意料的点了点头,道:“官家的苦心,我等身为臣子自然很是体谅,这个自然应该,茂德帝姬乃是大宋第一美人,能够有官家圣旨赐婚,祝彪实感荣幸。”
宿元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的看着祝彪,自己刚才确定没有听错?
就这么答应了?
难道祝彪真的要洗心革面做朝廷的忠臣了?还是祝彪本来发自内心的就是想要效忠于大宋,只是之前因为朝廷的一些误解而让他不得不先自保?
宿元景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判断,只能看着祝彪,想要知道祝彪接下来还说什么。
而祝彪的话锋一转:“如今临近寒冬,江南之地水陆交错,平叛的事情却是不知何时能成;只这却也不打紧,一旦江南平定,之后某自当准备启程前往汴梁;还有某麾下这一帮子将士,从河东平乱田虎、厮杀契丹蛮子,再到如今平乱王庆,浴血厮杀、战功赫赫者无数。
而不久后又将一头扎进江南,这其间能有多少人全身而退,都只得看天意了;如此这般,某以为只是嘉奖和封赏让某觉得对不起他们英勇奋战的气概和精神,不知道朝廷可不可以开恩,给这些将士一个入京城夸功的机会?”
祝彪的话落下,宿元景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终还是把那一层薄冰踩破了。
祝彪提出的这个条件,让宿元景根本不敢直接就答应,更或者说他都不知道祝彪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入城夸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从古到今还没有听说地方将领主动要求入城夸功的,更何况现在祝彪和朝廷的关系还处于众所皆知的敏感期,祝彪皆是携大胜之势带兵进入京城,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话说回来,祝彪的这个要求似乎并没有什么错,毕竟其取得的功劳值得这样的奖励,只不过之前朝廷出于种种考量,并没有给予;因为谁都不知道祝彪带兵进入京城,会不会直接把皇宫给包围了。
别人不敢,祝彪这个胆子不比那黄巢小的年前人,可不一定。
宿元景就算是相信祝彪对大宋是忠心耿耿的,这样的决定也不敢贸然做出来,因为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宿元景无疑就是大宋的罪人,更何况现在宿元景根本就不敢打这个保票,他不知道祝彪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祝彪只是想要以此为借口来搪塞朝廷呢?
而祝彪似乎并没有在意到宿元景的犹豫和猜测,径直开口说道:“不说田虎、王庆之流,当初河东之战,某麾下将士与十万契丹蛮子打得有多惨烈,宿太尉应该有所耳闻,杀熊岭、石岭关、赤塘关,多少将士血染沙场,这么多将士追随着某浴血厮杀,某不可能亏待了他们。”
顿了一下,祝彪旋即有些无奈的说道:“人生在世,追求的不过是功名利禄罢了,现在朝廷已经将利禄给予了他们,但是谁都想要有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不是?不过某也知道贸然提出来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了,太尉也有为难之处,朝廷对祝彪的不信任某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罢了,要不就.....”
“将军且慢!”宿元景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霍然站起来打断了祝彪,继而道:
“朝廷对于将军一向是信任有加,这个将军可以放心,那些流言蜚语当然不可能干扰到将军对于朝廷的忠诚,自然也不敢干扰到朝廷对将军的信任!”
祝彪顿时有些惊讶的看向宿元景,宿元景一挥衣袖,沉声道:“将军的意思本官已经明白,稍后会把将军的请求原原本本的告诉官家,在将军平乱江南之前,本官定给将军一个答复!”
话音未落,宿元景当即向着祝彪一拱手,而祝彪似乎这个时候方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郑重的拱手还礼。
而宿元景也不多停留,快步离开。
一直到走下祝彪书房的台阶,宿元景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晚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而几名祝彪的亲卫向着宿元景行礼,不过许善心这一次并没有注意到。
宿元景当然没有说这么就相信祝彪了,但是他更清楚的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一切只会变得更糟糕,祝彪所说的这个显然已经是对方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