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或许此时定远城一处院落中的时迁能够给出答案。
与时迁一道的百余名朱雀营的兄弟,想来此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此处院落乃是离定远城守军草料场最近的一处院落,粮草容易点燃,也是在攻城时候敌人探子最喜欢下手的目标,一旦粮草点燃,对于双方的士气都有影响。
为了防止火灾以及在着火的时候能够及时救援,定远城的草料场就设置在东门附近,靠近洛水容易取水,而且一旦火势太大,也可以紧急开启水门上的闸门,增大水量,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草料场自然就是时迁与朱雀营今夜的目标,不过却并不是最终目标。
早在淮西之战开始之前,时迁与他的朱雀营便分散在淮西各城之中,而定远城作为庐州最后的屏障,时迁更是亲力亲为,祝彪并没有给时迁制定什么行动计划,一切都看时迁的现场发挥。
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行动!”
听着院外传来的打更声,时迁朝着周遭的朱雀营密探低声说了句,而后便身形一闪,率先掠过墙头而去。
......
定远城外,无边的黑暗之中,各营兵马已经在将领们的带领下重新进入阵地,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晚上还要发起进攻,但是他们都能够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公子现在依旧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就像是白天那样。
主帅尚且如此,更何况手下人。
一支军队的组成有很多种,而可以说祝彪手下这一支是比较复杂的,把他们汇聚在一起使得其成为一个整体的,并不是和其他军队那样的乡土亲情或者丰厚赏赐,而是祝彪带给他们的信心与勇气,或者换一句话说就是个人崇拜。
其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一支军队,但又不完全一样。
作为一个后来者,祝彪不得不承认,盲目的个人崇拜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弄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毕竟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这对于一个团体和一个势力的长远发展,个人崇拜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针对这个问题,不同的文明也演变出了不同的解决方式,毕竟归根结底这种崇拜和信仰的力量,终究是很让人眼热的。
祝彪并不想要把对整个势力的领导,建立在每一个人对自己的个人崇拜上,这应该是一部分,但不应该是全部,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用来将这些人牢牢拴住,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也有虚无缥缈却能够令人奋进的理想。
依靠理想把所有人汇聚在一起,然后再通过利益将他们牢牢固定,这就是独龙冈如今之所以团结和越发盛大的原因。
只不过这个原因显然只是局限在上层,对于下层的百姓和将士来说,对祝彪的个人崇拜还在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至少在短时间内,祝彪不想也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现状,他终究不是圣人,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撬动整个天下,还是需要之中很纯粹的崇拜,他需要这些将士毫无抱怨的追随他的脚步向前。
毕竟这个时代所接受的教育情况摆在这里,士卒冲锋陷阵,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大上的理想,就是单纯的为了建功立业,而祝彪就通过自己的胜利来告诉他们,跟着自己就能吃的饱穿的暖。
这样的崇拜是建立在祝彪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上的,至少现在祝彪可以确保即使是经过了一天的苦战,所有士卒依旧毫无怨言的出现在黑暗之中,就像是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对前方的猎物发动致命一击。
“公子便这般确定时迁兄弟今夜会有所行动吗?”朱武站在祝彪身侧,多少有些怀疑的问道。
“若论统军作战、冲锋陷阵,冈上随便拎个人出来,都比他鼓上蚤强;但若论审时度势、心思细腻,他在冈上是可以排名前列的。”
见说朱武言语,祝彪微微一笑,一脸自信的说道:“时迁是最早跟随我的,对于某的心思,他不说能完全知晓,但猜个六七分还是可以的,这就足够了,今夜他必然会有所行动!”
朱武点了点头,对于自家公子看人用人的眼光,朱武是绝对信服的。
绣衣使四员指挥使,各具特色,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时迁虽然平日里在冈上存在感并不高,但可以说这次对于王庆的作战,大军所有的舆图与情报,都来自时迁的朱雀营,没有半分出错。
正当朱武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前方定远城中火光乍亮!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火柱熊熊燃烧起来,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此时已经被照亮了大半!
祝彪微微眯眼,而此时早就已经得到命令的各营将领同时下达了攻城的命令,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直接打破这该死的宁静。
东门的縻貹的陷阵营、西门鲁智深的陌刀营,北门孙安的虎威营、卞祥的雄安营同时摆开阵型展开进攻,一支支火把竖起来,将整个旷野彻底点亮!
......
火光将整个定远城点亮,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看着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炽热扑面而来。
数十名叛军士卒慌乱的从即将被大火吞噬的草料场跑出来,向着不远处的水源跑去,而不等带队的叛军校尉察觉到水源周围的异常,一支箭矢就呼啸破空,刺穿他的胸膛。
叛军校尉瞪大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从黑暗中一跃而出,直接向着自己的队伍扑杀过来。
草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可以说让定远城的守军大惊失色,经过一天的苦战,城中的守军实际上也已经疲惫不堪,因此当草料场起火的时候,还有很多疲惫的士卒尚且在睡梦之中,如果不是同伴催促,恐怕早就已经被大火吞噬。
只不过这些士卒只道是走水,毕竟空荡荡的道路上并没有显示敌人来过的身影,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敌人早就隐藏在城中了。
干净利落的将这些叛军士卒解决掉,带队的天字号密探果断一挥手,一半的密探封锁四周街道,而其余的密探忙不迭的从尸体上扒下来衣甲。
这位天字号的密探却不是别人,乃是昔日田虎麾下的上党守将冷宁,自在汾阳被时迁所救之后,便加入了时迁的朱雀营,成为天字号密探。
“走!”冷宁也不含糊,直接抄起来长枪沿着道路向前,而几名密探也没忘记将随身密封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丢到旁边的营帐之中,很快空荡荡的营帐就熊熊燃烧起来,虽然并不会杀伤敌人,但已经足以制造更多的混乱。
祝彪没有给时迁制定最终的计划,所以时迁根本就没有将点燃草料场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冷宁做完这一切没有片刻耽搁,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身后草料场已经熊熊燃烧,而时迁此时蹲在一处屋脊上,眼神冰冷的看着紧急集结的叛军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