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京汴梁城内,豹子头持刀误入白虎堂,被高俅所害,刺配沧州。
一直以来始终关注着汴梁局势的祝彪,便拜托自己的结义大哥扑天雕李应,领着自己手下的心腹鼓上蚤时迁,及十来余于身手过人的庄客,以行商的名义,前往东京汴梁,伺机营救张贞娘一家。
以李应处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手段,加之时迁飞檐走壁的本事与机警,在祝彪想来,是去汴梁营救张贞娘一家最合适的人选。
李应和时迁也没有让祝彪失望,进入汴梁城后,由于张贞娘家外一直有高衙内心腹守着,李应便让时迁夜入御前金枪班教头徐宁家中,通过徐宁同僚的身份,联系上张贞娘的父亲张教头告知情况。
几经周转,以金蝉脱壳之计,辅以重金利诱,堂而皇之的带着张贞娘、锦儿及张教头夫妇离开了汴梁。
旬月之后,祝彪也在祝家庄内,见到了这位风尘仆仆、历经磨难的女子。温婉端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凄凉,这是祝彪对张贞娘的第一印象。
自张贞娘一家在祝家庄安定下来以后,随着相处时间日久,一直无女的祝朝奉对张贞娘是越看越喜欢,在与张教头夫妇商议之后,便大摆宴席,公开的认了贞娘为义女。
祝家庄给了张贞娘一家最大的善意,祝朝奉的疼爱,祝家三子的尊敬,扈家小妹的陪伴,这一切都给予了张贞娘莫大的慰藉。
虽与人友善,性格亦逐渐恢复曾经的开朗,但在祝彪看来,那眼底的悲凉却始终未曾散开。
虽未言说,祝彪心里却明白,张贞娘不曾怪过林冲无力维护自己,不曾怪过他让自己一个人困守汴梁,但那一封休书却如一柄利刃,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
张贞娘的贞,不仅仅是贞洁的贞,更是贞烈的贞!
这个女子不仅仅有着这个时代女性的温婉,亦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坚持。
......
祝彪望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道:“怎么了姐,若你不想见他,便罢了。”
“见。”张贞娘微微摇头,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忧伤,有些人,见与不见,都让人黯然神伤。
“我知他勇武,于小弟你有用。”
“你为我着想,但却无需这般,以我如今的名声,若我需要,如他这般勇武的好汉,愿为我效劳的想来还是有一些的。”
祝彪言辞中带着真切,虽一开始营救张贞娘出汴梁,确实存了一些笼络林冲的想法,但随着情感的转变,如今这种想法却是没有了。
“不一样,天下好汉虽多,但心思不纯者亦是不少。”
张贞娘还是摇头,“有我在,他你能用的放心。”
“姐!”
祝彪凝视着张贞娘,重重的喊了一声,接着说道。
“你需要知道,从爹认了你当闺女,你就是我祝家三兄弟的大姐,这个世上也就没有人可以欺辱于你。”
“我知道。”张贞娘嘴角上扬,笑中带泪的回道。
“林冲我会把他带回祝家庄,至于用不用他,怎么用,都由你说了算。你什么时候能够释怀原谅他,我就什么时候用他。”
祝彪知道张贞娘是为了报恩,她虽不愿再见林冲,但她知道自己对林冲武艺的看中,祝家庄内的所见所闻,让她知道自己如今名义上的小弟心中志向,所以她愿意掩藏自己的苦楚与悲痛。
……
夜越来越暗,风雪也越来越大,不知何时,后来的锦儿与郭盛,各自在自己的主人头上撑开了伞。
张贞娘紧了紧身上的绣袍,平静的说道:“其实我与林冲一直都挺好的,若无那高衙内,想来现在我与他还是外人羡慕的一对。”
“奈何造化弄人,我不怨他面对高官权贵无力维护于我,亦不怨他心存侥幸误入白虎堂,刺配沧州留我一人困在汴梁。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用一封休书来打发我。”
“若我还是有夫之妇,虽他林冲刺配沧州,碍于朝廷礼法,高衙内尚会顾忌一二。但他把我休了,那一封休书让高衙内再无顾忌,也断了我活下去的退路。”
“若李大哥与时兄弟来的再晚一些,估计我已是黄泉路上的一缕孤魂。”
张贞娘平静的诉说着,这般悲痛的经历,此刻却未在她的脸上掀起太大的波澜。
痛,已经渗进心底。
眼角一行苦泪,滑落脸庞。
祝彪安安静静的听着,面上始终带着真诚,张贞娘需要一个倾听者,他便做好这个倾听者。
“前些年有位龙虎山的天师路过汴梁,给了他一个批语: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
“以前我不明就里,前些天听了你讲他刺配沧州后的经历,细细想来,倒是一一印证了。”
……
张贞娘在锦儿的陪同下回到庄内,无边的夜幕下,祝彪依旧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出神,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良久之后,祝彪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郭盛,问道:“郭盛,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郭盛不知,但林教头已经到了岗下的酒肆,时迁哥哥在那里盯着,公子何不先去看看再说。”郭盛回应道。
“哈哈,你说的对,去看看再说。”祝彪爽朗一笑,放声道。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
雪压草屋,而先沽酒;火烧草场,而先宿庙。野猪林遇险,因有提辖相护;梁山泊受困,便有晁吴上山。
每到山尽水穷,便两入天引手,古今豪杰处患难,从无如此凑巧。
林教头啊林教头!
你到底是真天相者也,还是如贞娘姐说的那般,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