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此时听得来人通名报姓,直感觉汗毛乍起,面色一变,厉声道:“梁山贼寇!”
宋江听闻此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梁山贼寇也好,梁山好汉也罢,随着董都监如何称呼,此刻却要烦请都监借一步说话了。”
见说此言,董平眉头簇成一团,心下暗道:这梁山贼寇看着并未害我性命的打算,只却又引我到此作何,难道是打算赚我落草......
只还未等董平多做细想,便瞧着那黑大汉提着两把板斧走将过来,喝道:“我宋江哥哥与你这厮说话,你最好仔细听着,俺识得你这鸟都监,俺手上的斧头可不识得。”
“泼贼,找死!”董平听得李逵言语,顿时怒目而视,握紧手中的钢枪,当时便要发作。
却见得花荣闪至二人中间,瞪了李逵一眼,转头朝着董平拱手道:“董都监,我这位铁牛兄弟性格粗鲁,某替他与你赔礼,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且请与我家哥哥借一步说话吧。”
董平见状,眼神直直的望着花荣,半晌后缓缓的松开紧握的双枪,此时形势比人强,眼前这汉子方才与自己相斗十余合,却是有真本事在身,一旁的黑大汉又不知深浅,董平只得冷哼一声,跟着宋江往密林内去。
花荣朝着李逵看了眼,微微点头,二人便招呼着一众喽啰,一道进入了密林。
这林中有一空旷处,昔日一颗参天的古树不知被谁砍去当了柴烧,如今只留下一根黄桶大小的树桩,此时那树桩上放置了酒肉,宋江一脸笑意的望着董平,道:“都监且先吃杯酒如何?”
既然已入虎穴,董平此时倒也放的开来,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沉声道:“宋头领将董平引到此处,是想赚我上梁山落草么?”
见说此言,宋江莞尔一笑,毫不避讳道:“确有此意,都监意下如何?”
“我放着好好的一府兵马都监不做,跑去你那梁山落草,宋头领,你是觉得董某是傻子吗?”董平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董都监自然不是傻子。”
宋江肯定的摇了摇头,接着道:“然这东平府却永无都监出头之日,我听闻都监屡次求亲那程知府的千金,皆被拒绝,然如今其却与那泰山君定了亲,都监便真的甘心么?”
听得宋江此言,董平却是哂笑,道:“怎么?我上了梁山,便有出头之日,便能抢得过祝彪?”
“能!”宋江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梁山如今有你面前这位昔日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青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等一众英雄聚义,战将数十员,战兵五七万,董都监若愿上梁山,何事不可为!”
“呵~宋头领倒是直言不讳。”董平嗤笑一声,话锋一转道:“要我上梁山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宋江闻言,心下一喜,只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道:“都监请讲。”
“大话谁人都会讲,若要董某相信宋头领说的话都是真的,便请让某见识一番梁山的浩荡军威吧,便以打破东平府为条件如何?”董平一番话说完,便好整以暇的望向宋江,一脸玩味之色。
宋江闻言,面色一变,一旁的花荣神色愠怒,实在是受不了董平这倨傲的态度,沉声道:“董都监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么?”
“过分么?”董平也不去看花荣,只将眼神放在宋江身上,等着其回答。
其这番神情态度,却是惹得李逵勃然大怒,抡起斧头便朝着董平劈过来,嗷嗷叫道:“爷爷将你这鸟都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也当是不过分。”
董平虽也是个莽人,但如今碰上李逵这么个又莽又浑的人,却是脸色一变,连忙躲开那照着脑门劈砍来的板斧,忙道。
“董某在这东平府做了多年的兵马都监,军中还是有些威信的,宋头领只需将山寨的兵马带来,咱们里应外合,打破东平府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
“铁牛,还不退下!”宋江听得此言,连忙呵斥住李逵,朝着董平笑道:“既如此,那宋江便与董都监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董平恨恨的看了眼李逵,说完此话便也不多待,朝着宋江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
待董平走后,花荣怔怔出神,心下一时感慨万千,就算有那董平里应外合,这东平府便真的能打么?
不说打下东平府能不能脱身,就算脱身了,日后便会面临着那泰山君的围剿,梁山便能躲得过去么?便是不考虑之后的一切,单凭那东平知府程万里本身,花荣也不愿去打那般一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官的州府,害了他一家的性命!
“公明哥哥当真要打东平府么?”花荣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问出口。
宋江闻言,微微一怔,顷刻间反应过来,必是面前这位兄弟又动了他那颗菩萨心肠,虽是不喜,却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其重情重义这点,才能让自己放心的将他视作心腹,只如这般人,一旦用情义将其套住,便是刀斧加身,也绝对不会背叛。
宋江顿时微微一笑,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道:“那东平知府程万里乃是难得的好官,宋江没来由打他的州府作甚,再者咱山寨弟兄都是爹娘生养的,宋江也不愿意见他们枉送了性命;届时便将兄弟们拉到东平府城外走上一遭,叫那董平见一见我梁山军威,便是不打破城池,也由不得他不上山。”
一般心中无情的人,脸上的表情都特别丰富,因为他们万事都不过心,逢场作戏而已,不像重情重义之人,满身包袱。
演戏的最高境界,便是让自己都相信嘴中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那么身边本就对自己信任有加之人,又怎能不信?
但见此时花荣一脸的欣慰,听了宋江得以言语,顿时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这才是自己那个义薄云天的押司哥哥。
只花荣这般想,那黑旋风李逵却是与其想不到一处,便听得其瓮声瓮气的说道:“前日吴军师建议打袭庆府,哥哥不愿打,今日又说打东平府,哥哥还是不打,这样不愿打,那也不能打,还做甚强人,去给那皇帝老儿做仆人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话糙理不糙,李逵口中之言,正是宋江心中所想。
此时宋江并未出言呵斥李逵,只招呼着花荣领着中喽啰回山,宋江端坐在马背上,一颗心也随着马匹的颠簸,一上一下,微微晃荡,心下暗暗道:
“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盼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