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的漫天喊杀过去,翌日清晨,当高唐州的百姓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一眼见到的便是那放在门前沉甸甸的口袋,里面装着米面与碎银。
有胆大好事者走上街头,随之传开的便是往日里欺压盘剥百姓的乡绅大户,俱是被杀尽洗劫,高唐州内,千家万户面面相觑,片刻后便是心潮激动,弹冠相庆。
未曾想平日里被官府剥削压榨,今日却叫贼匪救济了,一时之间,高唐州的百姓心中,竟是盼望着这波贼寇多来上几次。
此时高唐州数十里外,邓飞端坐于马上,望着前方寥寥几车金银,朝着一旁的许贯忠问道:“军师,咱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何故将那得来的金银粮食,悉数分发给百姓,咱自家留着不好么?”
许贯忠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反问道:“邓飞兄弟可知咱家公子今日这般名声,是如何得来的?”
“自是公子仗义疏财,仁义无双,天下英雄好汉相传得来的。”邓飞闻言一愣,片刻后却是毫不犹豫的答道。
许贯忠闻言莞尔,正色道:“是,也不是;替公子传名的并非只是那些英雄好汉,更多的却是普通的百姓,说句夸张之言,咱家公子在山东说是万家生佛都不为过,你可知这般情况,若将来公子振臂一呼,会是何等景象。”
见说此言,邓飞神色一震,心中只觉得一股豪气充斥满怀,半晌后回过劲儿来,道:“军师的意思是在高唐州也是这般?”
“高唐州情况有所不同,咱们是以饮马川的绿林身份打破的,是以百姓至多知晓是饮马川救济了他们,但到了来日,咱们再临高唐州时,只消你这火眼狻猊亮明身份,百姓自然便会知晓真实情况,当然这只是其一。”许贯忠应道。
邓飞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直盘算着日后定要为公子办好军师方才说的事,不叫这一趟白来,片刻后忙问道:“军师,还有其二么?”
许贯忠微微一笑,道:“其二便是如今咱们的身份是饮马川的强人,需得尽快撤离,赶至博州与卢员外回合,转变回官军身份,若带着大量的金银辎重,行军速度便会拖慢,若届时被地方州府察觉,公子所有的大计便会顷刻间损失殆尽。”
听罢此言,邓飞直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响,虽半知半解,但那甚身份,甚大计,甚损失殆尽,邓飞却是听得真真的,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些大事,听公子与军师的准没错,小弟照章办事便成。”
邓飞听得一知半解,但其身后的蔺仁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也将许贯忠话中之意理解的十分透彻,面上不由的颇为动容,大吃一惊的同时心中意动,暗想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瞒我?”
此时却见着许贯忠回过头来,朝着蔺仁微微一笑,出言道:“蔺节级日后也是冈上朝夕相处的心腹兄弟,早日知晓些事情,也好心中有数,只是蔺节级此时再想反悔,却是晚了。”
蔺仁闻言,正色道:“蔺某不是无信之人,既说了跟着泰山君,便绝不反悔,只希望将来,真有许军师说的那一日。”
“蔺节级监管州狱,想也是见惯了肮脏龌龊,如今的大宋天下是甚模样,节级心中有数。”许贯忠忽的一笑,道:
“我家公子虽不敢说是甚天命所归,但日久见人心,总不会叫节级觉着跟错了人。”
蔺仁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想起昨夜的见闻,还有那昔日听闻的关于泰山君的传言,当下默默的点了点头,端坐在马上,不再言语。
一行数千人马,挑拣人烟稀少的快道而行,一日一夜后,便赶至博州境内。
一处山野密林间,卢俊义领着千余人马,早便等候在此,吩咐众人尽快换回官军服饰,便使邓飞拉过一辆马车来,此时柴进虽身上盖着锦被,身下也垫了厚厚的裘皮,然颠簸一路下来,却是依旧面如菜色。
祝彪眼神望向卢俊义身旁,从独龙冈星夜赶来的安道全,出言道:“安神医,且先瞧一瞧柴进兄长如何?”
安道全闻言,点了点头,忙走上前来,只却有一人比他更快,却见着一黑大汉扔下手中的开山大斧,登时间撒丫子奔跑过来,瞧着柴进此时的凄惨模样,直趴在马车旁嚎啕大哭。
柴进瞧见这人模样,扯着身上的疼痛,微微直起身来,道:“縻貹兄弟莫要如此悲切,柴进这条命尚且还在,此番还得多谢你报信于三郎,救得柴进性命。”
见说此言,縻貹一张黑脸却是微微泛红,想起那夜撞见祝彪一行人的场景,顿时颇为不好意思,踌躇的曳着衣角。
众人见他这般,俱是好笑,柴进见状,却是一脸不解,便听得祝彪到处缘由来,柴进听罢,亦是一脸苦笑,却是道:“甭管不如,縻貹兄弟的救命之情,柴进铭记于心。”
縻貹重重的点了点头,忽的转过身来,朝着祝彪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道:“泰山君,俺縻貹虽是个粗人,但一口唾沫一个坑,你既救得柴大官人性命,俺这条命便是你的,往后你叫俺往东,俺决不往西,你叫俺捉狗,俺决不撵鸡。”
果真是粗人有粗话,一旁众人听他这般投诚话语,皆是绝倒,便见祝彪扶起他来,笑道:“能得縻貹兄弟效力,祝彪喜不自禁,只兄弟此时可能让开道来,叫安神医上马车与柴进兄长诊治病情。”
縻貹闻言,又是红了脸,慌忙间让开身形,叫安道全上马车。
安道全为柴进诊治之时,祝彪又引着邓飞、裴宣,以及此番在高唐州收纳的病关索——杨雄,与冷面节级——蔺仁和卢俊义、縻貹等人见礼。
众人一番叙话后,却见得卢俊义忽的转过身来,对着祝彪拱手道:“三郎,为兄在此恭喜了!”
祝彪闻言,神色一怔,望向卢俊义,却见其嘴角微微浅笑,却是死活不开口,祝彪望向吕方、郭盛二人,见这二人亦是憋着笑,却装作甚都不知晓的模样。
许贯忠见此一幕,走到卢俊义身边,便见着卢俊义低头对其耳语一句,便见得许贯忠面色猛地一变,一脸喜色的问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