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两千余官军心生绝望之时,前方林冲与唐斌领着浩浩荡荡的骑兵奔雷而至,后栾廷玉与崔埜引着千余步兵围杀而来,但见那长枪、蛇矛、大刀等各式各样的兵器收割着性命,更多的人亡命与马蹄之下,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瞬间便被踩成了肉泥。
逝者逝矣,活人还要继续遭受这窒息的恐惧,纵然此时官军手上都拿着锋利的兵刃,身上穿着大宋制式甲胄,但已经忘了自己军人的荣耀,此时在他们心里,一切的神兵利器,远不如一杆白旗来得实在。
那官军之中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的兵器,便见着瞬息之间,剩余的两千余官军中,大半人马俱是扔下了手中兵器,伏地乞降。
在这性命攸关的最后时刻,军人的尊严与荣耀,始终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见此一幕,那高廉直感觉头皮发麻,险些晕厥过去。
不行!绝对不行!
这些士卒投降或可活命,然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不说自己东京城的太尉哥子乃是大宋排名三甲,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便是自己在高唐州干的这些事,这伙贼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我高廉决不能死在此处荒郊野岭,金银没了可以再搜刮,知州之位丢了可以再寻自家哥子讨要,唯独自己性命没有了,却是万事皆休!
“薛元辉,杀出去。”高廉取下佩剑,一剑砍杀了挡在马前的一名投降士卒,牙呲欲裂的朝着薛元辉吼道。
那薛元辉见状,神情一滞,纵使这人昔日亦是边军搏杀过数遭生死的悍将,此时也有些下不去手,虽是双手沾满血腥,但往日里杀的都是西夏狗与贼寇,何曾杀过自家袍泽。
薛元辉犹豫,其身旁的三百梯己军士亦是犹豫,便听得那高廉再次厉声喝道:“这些不成器的**死便死了,若本官今日死在这儿,你们却想想自己家中亲眷明日能不能活!”
高廉此言,却是正拿到了薛元辉与这三百梯己军士的命门,高俅出身卑贱,一朝得势有了权力,却怕被人背后捅了刀子,是以招募麾下时,皆是拿了家眷做后手,高廉身边这三百人亦是一般无二。
便见得那薛元辉与那些梯己军士,心中挣扎片刻,终是对着身旁的袍泽举起了屠刀,镔铁滚刀过处,一片残肢断臂,人头滚滚。
不管是那伏地乞降的士卒,还是那些尚且站着煎熬的士卒,何曾想过会发生眼前这般事情,顿时之间,人马惊惶,似忘了抵抗一般,一窝蜂的四散奔逃。
那马背上的高廉见状,直气的浑身颤抖,方才好不同意杀开一条血路,这才前行了不到几步,便又被这无头苍蝇一般奔逃乱窜的官军堵住。
不消高廉言说,其身旁的薛元辉与梯己军士如今手中沾了同袍鲜血,便再也收不住手,镔铁滚刀挥舞,不断的收割着昔日袍泽的性命,其面上扣着的熟铜面具,狰狞可怖,看在周遭官军眼中,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想活命的散开。”栾廷玉手执浑铁棍,一棍将面前的梯己军士打得头浆破裂,朝着混乱的官军喝道。
那无头苍蝇一般的官军听得此番炸雷般的喊话,顿时有了方向,如潮水一般向两边退去,须臾之间,山谷口前,便只剩下两伙人。
其中一伙自然是高廉、薛元辉与三百梯己军士,另外一伙却是数十人的官军,这数十人围在一个大汉身前。
但见那大汉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这大汉朝着身旁数十人低声说了几句,脱下身上的官军甲胄,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怒喝一声。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偏高廉老贼的亲兵当兵吃饷,老子们便是吃屎么,平日里任打任骂便罢了,今日还要害老子们性命,如今老子们便是要下地狱,也要死在高廉老贼后头。”
说完此话,便见着这大汉提着一把锯齿刀,便朝着高廉杀去,其身后的数十名士卒,亦是怒喝一声,跟着杀上前去。
“这官军之中,倒总算还有几个血性之人。”后方的许贯忠见此一幕,语气怅然的感叹道。
这位满腹韬略的王佐之才,今日却是真真切切的见识了一番大宋地方官僚与将士的劣根性,此时的大宋风雨飘摇,北边饿狼般的新邻居正杀的大辽溃不成军,而大宋还兀自酣睡不醒,这样的国家,怎能不亡!
见说许贯忠之言,一旁的祝彪只是一笑,眼神往下那场间一身蓝靛花绣的大汉,心下讶然,这人怎会在此间,也不知其如今识不识得石秀。
此时战场中间,那高廉见斜后方数十名官军反水,顿时怒不可遏,薛元辉见了,亦是眉头紧蹙,这数十名官军虽少,但此时已是绝境,但凡被这些人多拖出片刻,便少一分生还之机,便见着薛元辉调转马头,挥舞着双刀,朝着那冲在在前面的大汉杀去。
步战对骑战,单刀对双刀,但见那花绣大汉见得薛元辉纵马杀来,却是艺高人胆大,猛一俯身,躲过那照着脑门挥砍而来的双刀,只见那锯齿刀在薛元辉坐下马蹄前斜上一撩,便听得那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双蹄落地,两道鲜血澎涌而出,薛元辉应声落马,尚来不及反应,便被那花绣大汉赶将上来,只一刀,便人首分离。
那人头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只似巧合一般,停在了高廉马前,双睛突出,死不瞑目,直直的望向高廉。
那大汉杀了薛元辉,犹不解气,似心中藏有万千怒火无处发作一般,双目通红,满脸是血,复又朝着高廉一伙杀将而去。
高廉此时已经是吓得肝胆俱裂,魂飞天外,薛元辉之死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廉此时也顾不上叫身旁的梯己军士突围,只打量着四周,觑的一位中年文士把守的阵型,正是薄弱处,心中祷告了漫天神佛,纵马过去。
守在此处的裴宣见此一幕,只满眼的不可思议,片刻之后,眉生杀气,眼露精光,这高廉狗贼莫不是将某当成了软柿子,竟敢单骑冲阵。
能被邓飞与孟康奉为饮马川寨主,裴宣当然不是不通武艺之人,其不但刀笔精通,而且善使双剑,顿时挥舞着双手剑,纵马上前,截住高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