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璇玑 138 故人与霸王饭

纪国偏安一隅数十年，休养生息，市面繁华程度大大胜过宁国京都，璇玑之前也只在赵氏两父子陪同下逛过几回，此时还处在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土包子程度，难为赵见慎风度足够好，半点不嫌烦……其实以赵见慎的身份，也是极少做逛街这种有益身心健康又拓宽视野的活动的，他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土包子，与璇玑算半斤八两。

这次难得有易了容的美人相伴，赵见慎平常觉得再普通不过的市井之间一砖一瓦、菜市茶楼都变得很意思起来。

璇玑拖着赵见慎步行穿梭在闹市之中，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偶然卖弄一下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一些粗浅的市场经济以及调研知识，倒教赵见慎刮目相看了。

中午时璇玑特地挑了人最多的一家普通酒楼吃饭，赵见慎看了一眼，笑道：“沈家的产业。”

璇玑做个鬼脸道：“你的黑恶势力真大！”

赵见慎正经道：“是你家的，娇妻都进门了，这聘礼可万万不敢赖掉。”

“大哥跟舅舅才不肯收，大哥人都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舅舅……真的没有舅舅的消息了？”璇玑不禁有些想念自家气质不凡的谪仙舅舅。

“他留下信来说我们要成婚的时候他自然会来替我们主婚。”赵见慎笑得开怀，璇玑这个舅舅比易青云靠谱多了。

璇玑皱皱鼻子左右张望，假装没听到。

酒楼上人颇多，赵见慎向掌柜亮了亮一块小牌子，那个肉球一样用鼻孔看人的掌柜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到楼上变出一个窗边雅座，毕恭毕敬请两人上座，又吩咐伙计到厨房叫最好的师父把拿手菜一样一份统统送上来。

璇玑怕两个人吃不完连忙劝止，最后赵见慎开口道：“选最好的两荤一素一汤送上来即可，要快！”

掌柜点头哈腰应了，乖乖下去照办。

璇玑好奇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如果你的牌子被别人捡了或者仿造出来骗人怎么办？”

“不知道，我今天拿的是一名主事的牌子，至于伪造或者骗人嘛，这个牌子只有管事以上的人知道，外人都不认识，知道的更少。”

“刚刚那个胖子也是管事？人不可貌相啊！”沈氏的管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刚刚那个胖掌柜，一副脑满肠肥势利庸俗的模样，实在是想不到啊。

“这位胖管事收集消息的能耐惊人，这些年来替沈氏提供了不少情报。”赵见慎难得举起千金贵手替璇玑和自己各斟了杯茶。

赵见慎笑笑将杯子递到璇玑眼前，和她一起，最好不要指望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主动伺候讨好自己。

“谢谢！”璇玑笑靥如花地接过。

说了一阵闲话，胖管事带人来上菜，一脸谄笑，看得璇玑毛骨悚然，实在看不出来半点大隐隐于市的高手模样。

赵见慎淡然挥挥手，胖掌柜马上乖乖下楼，不敢多说半句废话，果然是习惯发号施令的大BOSS！

璇玑抓起筷子，眼角扫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赵见慎顺着她的眼光往下看，只见一名文秀清朗的年轻书生正站在楼下，似乎向伙计打听了几句，然后快步走进酒楼里。

“认识？”

“嗯！以前在他家住过一阵。”璇玑收回眼光，真想不到，竟然还见到故人了，不过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文君聪那个书呆子想必认不出来的，自己当初在咸县用易青云的“毁容丹”弄出来的那张脸太过恐怖，现在虽然也易容，但用的是洛扬重新调配的易容药水，虽然面目被“丑化”一些，但好歹还在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在他家住？什么时候的事？”赵见慎笑问。

这个笑容，明显不是太善良。

“就是一年多前在咸县，呃，租住他们母子的院子……”璇玑知道大魔王不高兴了，真是的，这个时候还翻什么旧账呢？

赵见慎一听就想起来了，当时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收买了沈氏的一个管事帮忙，逃出了他的掌心，害他找了几个月……

“璇玑提醒我了，真要看好你，不然一眨眼你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赵见慎伸手戳戳她的额头，笑容愈发恐怖。

璇玑干笑几声道：“都说了不会随便走了嘛，你要相信我啊。”

赵见慎似笑非笑地斜了璇玑一眼，明明是已经换了张普通面孔，这一眼扫过来依然电力惊人，这个天生的祸害啊祸害！

身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寒暄之声，文君聪竟然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那一桌上，他显然是赴约来迟，同桌的几个朋友嘻嘻哈哈地直说要罚他喝酒。文君聪喝了两杯，脸有些红了，一桌人说话声音也大起来。

说不到几句就说起如今天下大势，书生甲道：“要说通天大师这预言，前面两句都以应验，就不知后面这两句应验在何时？”

书生乙得意道：“要说圣君，不是都说我们纪国太子是天命所归的圣君吗？既有天女显灵启示，又得了四大神器，这些且不说，兵不血刃而取一国的，试问天下能有几人？”

书生丙摇头晃脑应和道：“是啊，嘿嘿，可惜没有机缘看到天女显灵，不知这天女长得何等模样？”

一句话说得现场几个荷尔蒙过剩的热血青年心有戚戚焉，纷纷点头称是。

书生丁一手拍打文君聪的肩膀，一边呵呵笑道：“文兄怎么愁眉苦脸的，纪国能争霸天下，那是大大的好事，文兄在我纪国为官，前途真真不可限量啊！”

文君聪苦笑道：“我纪国能不动一兵一卒取下宁国，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要一统天下，少不免征战打仗，到时候兵饷粮草兵器城池，样样要钱，国库虽然充足，也经不起连年虚耗啊！”

赵见慎在旁边听了只是挑挑眉，璇玑轻笑着想：这个书呆子进步了啊，总算知道钱的重要性了，不过打仗不但花钱，同样也可以赚钱呢。

“你笑成这个样子，是对他的话另有看法？”赵见慎轻声在璇玑耳边说道，热气吹得璇玑耳朵发痒。

璇玑向他做个鬼脸不答。

却听书生丁笑骂道：“你这个守财奴，不过在财司任职一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文君聪道：“从前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听了极不服气，只是在财司首相莫大人手下这一年，才发现当初被骂得实在不冤，除了打打下手，整理文件，我看着那些钱帐出入管理是毫无办法，不得要领，圣贤之书读了不少，落到实处却无从下手……”

在座几名书生听得面面相觑，书生甲安慰道：“文兄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去年殿试第一名的大才子，你都无用，我们这些人岂不是一堆废物？管理钱帐出入，原是低贱商贾的强项，又岂是我等君子所长？文兄若是在财司做得不痛快，要不请调到教司来，我们做同僚正好！”

文君聪摇头苦笑，心中对书生甲的言辞不以为然，只是不便公然反驳，干脆坐在一旁静静饮酒。

璇玑那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正要下楼，忽然听那边桌上的书生丙大声道：“哎哎！你们两个人，怎么吃了饭不付钱就走？真是岂有此理！”

璇玑和赵见慎在楼梯口哭笑不得，吃饭不付钱？说的是他们么？

伙计跑过来笑着解释道：“呃，这两位请留步，小的请掌柜上来！”

刚才看掌柜对他们十分恭敬，想来是有点来头的，可是他们又确实没付钱，万一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回头发现掌柜根本没意思请他们这一顿，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还是让掌柜自己来确认的好。

文君聪听到朋友叫唤，抬头一看，发现正要下楼的一男一女，女子的身形甚是熟悉，很像当年那个直言不讳训斥他的女子谢璇玑，不禁冲口而出叫道：“谢小姐？”

待那女子诧异回头张望，却又发现样子完全不像，虽是长得普通，可比那丑女是漂亮多了。

那名女子忽然向他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这声音，分明是那个丑女的！文君聪大吃一惊，一脸疑惑地上下打量璇玑。

璇玑看了他那个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是碰巧认出来的啊，我说呢，你眼睛怎么会这么毒？”

这一眼一笑倒让文君聪的确定了，身边几名书生也被这一笑煞到，暗暗称奇，明明一个样貌普通的女子，怎么一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像明月自云彩中一闪而现般令人着迷呢？

赵见慎看了眼那几只呆头鹅的痴迷相，淡淡哼了一声，璇玑一听知道坏了，讪笑着不再开口。

文君聪定定看着璇玑，愣道：“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这还真不好解释……璇玑正在头痛要不要假装没听见问题，掌柜的正好扯着伙计的耳朵飞奔上来，哗啦哗啦说了一堆请罪道歉的话，亲自将两人送下楼去。

书生丙知道自己怪错认了，怪不好意思地愣在一旁。直到璇玑和赵见慎下楼离去，文君聪忽然像从梦中惊醒，匆匆忙忙就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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