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县公路与新塘煤厂交界处。
几道手电筒远远照来的光芒在夜空下频频闪现显得格外刺眼,仅在十数秒后道路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新塘煤厂的混子们登时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各自从大盆里抓起两大把被弯成勾状弯曲的粗长洋钉冲上公路。
“卡车要来了!快!动手!”
“赶紧撒!都撒得密实点!”
“......”
在黑夜中,几个人影不断地将大盆里变形的洋钉抛洒在公路上。
随着卡车行进的灯光即将照亮公路时,一名混子直接把整个大盆里剩下的钉子一股脑地泼了出去。
随后快速地顺着土坡从公路边缘滑到下面,一个个靠着边缘屏气凝神听着动静。
尽管黎县公路算是最宽最平整的公路,但依旧是由土路相对颠簸。
所以三辆卡车司机在经过这段路面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一路就轧着钉子开了过去。
待几辆卡车开远之后,一名混子探出脑袋面色疑惑地开口道。
“卡车就这么过去了?车胎没轧着钉子?”
他刚一开口,其他混子便笑骂着回道。
“扎了钉子也不会漏气这么快的,不过咱们撒这么多洋钉,估摸着这些卡车坚持不了多久时间的。”
“呵呵,这一次陈明晓赚大了。他不是有个废品收购站吗,刚好可以把钉子抠下来卖钱,非得美得他鼻涕泡都冒出来。”
“行了,都别臭贫了,赶紧把钉子都捡起来收好。要是明天出车时咱们自己的卡车扎了就麻烦了,都赶紧着!”
“......”
随着三辆卡车一路开向南郊氮肥厂,开在最前头的卡车司机愈发感觉卡车有些给不上力量。
心中微微一硌楞,暗道不好。
卡车出现这种问题八成是车胎被扎了,根据驾驶的感觉来看,扎得情况应该挺严重。
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这里停下来要是碰到劫道的可绝对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
尽快赶到氮肥厂把煤卸了再检查才是上策。
卡车司机在打定了主意之后,非但没有将车停下来,反倒开得更快了。
当快邻近坡子湾的时候,前方土路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挖了个坑,卡车的轮胎在陷入之后,整个汽车猛地一歪。
幸亏卡车司机反应及时技术又不错,在微微修了下方向盘打了个微斜,同时松油门、轻点刹车才堪堪地没有造成翻车事故。
惊魂的一瞬直接惊得他一身冷汗,连连鸣笛提示后车注意。
司机们最后终于提心吊胆地返回了氮肥厂。
他们看着彼此车胎上扎的洋钉密集的数量,再想到此前忽然遇到的土坑,顿时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这是被人盯上了。
这一次是钉子和土坑,下一次对付他们的是什么可就说不好了。
“陈厂长,路上卡车车胎扎了,又碰到个大土坑撒了不少煤。今晚怕是没办法继续拖了。”
陈明晓上前用手电筒照着,便看到了车轮上各自多少不一深深嵌入轮胎的洋钉,最多的一个轮胎上竟然足足有七八枚之多!
头车司机有些心有余悸地上前开口问道。
“陈厂长,我们哥几个开卡车也有好几年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虽然没碰到过,倒也听别的司机聊起来过......咱们厂子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陈明晓心里也是疑惑重重,不知道新塘煤厂为什么忽然像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把氮肥厂往死里整。
现在居然连撒钉子、挖坑这种下三滥的阴险手段都用出来了。
面对司机的问询,陈明晓轻轻摇了摇头道。
“最近新塘煤厂价格上涨的厉害,所以我才委托各位师傅去君山煤厂运煤。至于会不会是新塘煤厂暗中搞鬼,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办法下定论。”
眼见天色已经非常晚了,他怕三人回家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当下建议道。
“厂里床铺都是现成的,屋里有炉子也冻不着。要不三位师傅先在我们氮肥厂对付一宿吧,等明天你们把车修好再说,以后夜里咱们就不走车了。”
司机们一合计,如果放在白天即便有人想要搞事,只要他们把注意力集中一些开慢点,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
三人纷纷点头同意。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大地出乎了陈明晓的意料。
当第二天氮肥厂的卡车赶到鹿楼县君山煤厂拉煤的时候,煤厂老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再放煤。
更是坦言无论花多少钱,他煤厂里的煤都不会卖到黎县。
三个卡车司机焦急地想要问出原因,君山煤厂的老板却是直接选择避而不见,让手下的弟兄们将卡车司机们都赶了出去。
那些司机们从君山煤厂返回后,纷纷表示家中有事没办法出车,或者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总之全都撂了挑子坚决不干了。
这一下,陈明晓真的坐不住了。
且不说能不能招来司机给他进行运煤。
单说最近的两个煤厂都对氮肥厂断了煤头供给,氮肥厂里面所有的煤又只够二十天之用,仓促之间他还能去哪里搞煤。
即便是在很远的地方搞到了煤,恰好又有司机愿意开车去运,那往返一趟的所花费的油钱就要接近10块钱。
再加上司机师傅开的工钱,那和新塘煤厂现在涨到的50元一吨煤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新塘煤厂已经在路上动手脚,昨夜就险些翻了车。
若是司机在外面出了事,陈明晓无论是从良心上还是应负的责任上,都将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眼下,氮肥厂距离断煤停产只剩下了最后20天!
如果不能解决供煤危机,氮肥厂将会彻底瘫痪。
氮肥厂一停,接下来与县里合资修缮的公路也会因资金短缺而停工。
氮肥厂所有职工的工资又该怎么发。
客户的订单又该怎么完成。
陈明晓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现在想要解决氮肥厂的危机,恐怕必须得他亲自出马去找新塘煤厂老板谈谈了。
身为新塘煤厂最大的主顾之一,原本是得被煤厂捧着才对,现在反而要倒贴上去。
这让陈明晓不由得感慨,自己一定史上是混得最惨的厂长。
恐怕还不如刘参军那个王八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