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盛夏的到来,冒顿将金帐迁到焉支山西避暑,如今除了围困昭武城,各部已经没有了作战任务,各大将帅的心思全部放到了战后的封赏上,思虑好封赏细节的冒顿下令召开金帐大会。
在诸王诸将热切的眼神中,闾丘黄上前宣道:“大单于意,河西走廊以焉支山为分界,焉支山以东为休屠王辖地,各部以休屠王为尊,旗下统领休屠部、独孤部、屠各部等部。
焉支山以西为浑邪王辖地,各部以浑邪王为尊,其下各部以右部分部而成。
焉支山以南分卢侯、折兰两王。”
眼见河西走廊被单于庭分的稀碎,右部诸王将心中的愉悦都收起来,都也该、德努阿等几个老王,有着前面灵活听令的前科,此时轻易不敢有所异动,抱着观望的态度继续听。
闾丘黄继续诵道:“东路军以朝鲁、海梨猛哥、须卜里台、舒哈勒、班图泉战功为盛。
休屠部首领海梨猛哥,奇袭谷水,打破东部战局僵势,当为东路首功。
大单于令,谷水即日起更名为休屠水,下游汇河成泽,更名为休屠泽,赐封海梨猛哥为休屠王,代单于庭管理河西走廊东诸部,另赐挛鞮氏王女为妻。
大将军朝鲁,兰山之战谋划得当,为帅勤恳,封为兰山侯,赐部族千帐,荫一子为屠耆百夫长。
赤部狼骑万夫长须卜里台、千夫长舒哈勒、百夫长班图泉恪尽职守,须卜里台赐部族百帐,荫一子为屠耆十夫长。
舒哈勒、班图泉赐其开部。”
闾丘黄话音刚落,冒顿望着帐下诸王,问道:“诸王可有异议?”
左右两部王爷都觉得冒顿分封海梨猛哥过盛,但谁让人家有个好妹妹,都担心着自己的封赏,自然没人想去触怒单于。
朝鲁、海梨猛哥、须卜里台、舒哈勒、班图泉五人上前谢恩。
朝鲁知道自己官至臣巅,如今得了部族封赏,又让儿子有了出路,子孙三代富贵无忧。
海梨猛哥知道妹妹身落焉支山,如今了却心事,得封为王,为冒顿守护河西的稳定,自然当仁不让。
须卜里台得了部族,又荫子入了屠耆,虽有未封侯的失落,但贵知足。
舒哈勒和班图泉得幸开部,算是入了贵族的门槛,心中偷乐。
冒顿见此,挥挥手,闾丘黄继续诵道:“左部,左谷蠡王赐部族一千五百帐,各式财货十车。左日逐王、左温禺鞮王、左渐将王各赐部族一千帐,各式财货九车。陶格斯、苏合、巴图**分赐美女十人,各式财货三十车。”
左部诸王得到了大量的部族人口,今后会极大的提升自家部族的实力,自然没话说。
陶格斯和巴图**见儿孙崛起,早已经不在乎这些财货了,倒是苏合眼生不满,但见左部诸王纷纷起身谢恩,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
右部诸王见左部获赐大量人口,心中肉痛不已,但见大单于如此大方,心中不由的生出了期待。
在右部诸王期待的眼神中,闾丘黄继续诵道:“单于庭各部狼骑,阿古达木最为功盛,赐为屋拙侯,赐部族百帐,荫一子为屠耆百夫长。
赛罕次之,赐为啫啫侯,赐部族百帐,荫一子为屠耆百夫长。
帖木尔再次,赐为唐努侯,赐部族百帐,荫一子为屠耆百夫长。
也和多拉最后,赐为黑水侯,赐部族百帐,荫一子为屠耆百夫长。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各赐部族百帐,荫一子为屠耆十夫长。
其余各级将官,依令嘉奖。”
诸将上前谢恩,眼中或喜或悲,尤其是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带兵迷失沙漠,险些酿成全军覆没,这次错失了封侯的机会。
右部诸王中,都也该和德努阿等老王渐渐察觉出来了冒顿的有意打压。
之后冒顿又封赏了赵炎、柯世列等文臣,又与先零羌王休慕景和封养羌王呼古粟完成了盟约,达成了匈奴骑兵不过祁连山的约定。
最后甚至连月氏三王子肃合台和驸顿部的图里都被冒顿封为卢侯王和折兰王,冒顿想借助他们之手,稳定新土,分解月氏部族的抵抗之心。
此时帐中那怕是再蠢的人,也觉察出来了不对劲,诸人皆受封,唯独右部诸王如坐针毡。
尤其是都也该、德努阿、巴雅尔和哈斯额尔敦四位老王,他们都知道这是冒顿对他们阳奉阴违的惩罚,但望着十多万部族被各家分走,作为将河西视为禁脔的右部诸王,又如何能平心静气。
随着金帐内的封赏进入尾声,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率先起身,跪倒在了金帐中央,柯尔克穆图随行狼骑甚久,知道冒顿的手段,而狐贺鲁则知道自己突袭昭武,犯了巨大的禁忌。
金帐陷入了轰吵后的寂静,哈斯额尔敦率先承受不住,有前科的他如今心里对冒顿忌惮万分,也起身绕过矮案,跪倒在地。
巴雅尔望着儿子不停的使眼色,最终不情不愿的跟过来跪倒。
德努阿和都也该见此情景,金帐中无一声援,此刻终知自家单于的手段,在他手里,右部永远只能依附单于庭,两人心中哀叹一声,上前跪倒在地。
金帐中六王俯首,独尊单于。
望着帐下跪倒认错的右部诸王,其实冒顿心里还准备拿他们谁的脑袋来警醒一下,帐中封赏后的骄兵悍将们呢,如今看来,右部诸王还算识趣,都保住了自家的脑袋。
冒顿可以压右部诸王的气焰,但却依旧要按约定来办。
冒顿望着跪地的右部诸王,饮了一杯酒才挥挥手,闾丘黄识趣的上前说道:“大单于意,右部可以在焉支山以西获得全部草场,右贤王,右谷蠡王,右温禺鞮王、右渐将王四部并其余各部都可以因功迁入,分封草场,但却不得于漠北右部故地的部族共主。河西新土将因父功而封其子。”
金帐中诸人皆惊,父功子封,这一代人还好说,后面怕是就是两部人了。
右部为首的六王神色各异,但他们身后的儿子们却都跃跃欲试,大单于支持他们分家单过,自然心有算计。
知道右部一时封地扯不清,冒顿下令散了会,独留下都也该和德努阿两王。
望着二人,冒顿问道:“两位王叔可对父功子封有异议?”
两王踟躇,最后还是德努阿说道:“大单于,像我这种儿子多的,孙子都十几个了,河西的地换那个儿子来其余的都不服啊。”
冒顿笑道:“德努阿王叔可以将得到的草场再分嘛,有着您压着,就算分出去,还是你的子孙不是,届时你一声令下,那一个又敢不尊呢。”
知道了单于的决心,德努阿不在言语。
冒顿望着都也该问道:“王叔可有异议?”
都也该知道冒顿心意已决,直接承诺道:“老臣会按单于庭的要求,将封地草场再分。”
是个识趣的人,冒顿得意的靠在软榻上,问道:“浑邪王位,两位王叔可有人选?”
浑邪王位,两人都警醒了起来,都也该反问道:“大单于对浑邪王可有要求。”
冒顿笑道:“者蔑台,柯尔克穆图,狐贺鲁他们都太年轻了,子嗣还小,当不做考虑。
如今能有成年王室为继任者的,又有功勋的,唯有二位王叔的血脉了。”
都也该和德努阿对视一眼,明知道是冒顿的分化手段,但还是义无反顾,毕竟这个桃子太过诱人。
德努阿抢先说道:“我的小儿子汗力巴战功最盛,当为浑邪王的不二人选,有他在河西,月氏部族绝不敢弯弓抱怨。”
冒顿颔首道:“不错,汗力巴的勇武本单于也有听闻,是个人选。”
见冒顿犹疑,都也该眼神一转,紧接着说道:“养在我帐下的图里图勇武过人,或可担当此任。”
冒顿似乎有些兴趣,问道:“图里图?是青葛和矢竺格同父异母的弟弟?”
都也该补充道:“是的,图里图在青葛叛乱的时候还小,他的母亲和我的阏氏是姐妹,自幼养在我的阏氏帐中。”
冒顿望着都也该,笑道:“那就图里图吧。”
见冒顿选择了图里图,确定了心中所想的都也该心惊,图里图勇武过人不假,但其在军中更以残暴嗜杀著称,金帐不可能没有耳闻。
决定了浑邪王的人选,冒顿便送了客。
德努阿和都也该并肩而出,心有芥蒂的德努阿嘲讽道:“右贤王真是好大的公心,居然将浑邪王送给旁人,真不知道你回去后怎么跟儿子们交代。”
说完德努阿加快了脚步,摆脱了都也该。
望着渐行渐远的德努阿,都也该不得不佩服大单于的手段。
一个毒桃子,分了右谷蠡王部与自己的联系,右部没了他们两个联合牵头,谁跳出来都阻止不了单于庭父功子封的脚步,而自己家宅不宁,也许就是警告,大单于平衡左右两部的手段,可比先单于强太多了。
都也该回到右贤王银帐,将子侄们都招来,公布了图里图当选浑邪王的消息。
图里图被突然而来的幸运砸的晕头转向,赶忙跪倒在地拜谢都也该,而都也该投桃报李,认为右部出了新王,应该让整个右部出部族帮图里图成立浑邪王部,他将帮图里图游说右部诸王。
图里图感动热泪盈眶,连连磕头甚至磕红了脑门。
而子侄们对都也该的不满也达到了顶峰,图里图刚出帐,就有几个性子急的称病走出了王帐,都也该对此不闻不问。
倒是冒顿事后知道后,夸了他一句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