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芪、博格克和图图铭泰带着狼符一路风尘仆仆,有着驿站的换乘,没几天就赶到九原城。
朝鲁郑重的接过狼符,这枚狼符代表着军权,也承担着来自漠北金帐内冒顿沉甸甸的信任。
朝鲁接令,向北大拜,叩首。
兰芪三人望着面前这位匈奴年轻人们的偶像,又有谁能拒绝和大将军一起,去干踏马东胡王庭的勇迹呢?
但三人还要回漠北金帐复命,终是无缘这攻灭月氏的第一战了。
朝鲁接令后,立刻传令阴山、狼山以南的各部备战。
他令手下前套、后套的部族迅速集结,海梨猛哥的休屠部率先起兵,朔流而上开往西套平原新建大营。
地处大河以南的屋拙、啫啫,白羊、娄烦四部起兵,着水缓处西渡大河,众军在大河以西,贺兰山以东的西套平原汇合。
在河南地,匈奴人如此大规模的兵员调动,自然瞒不过北地郡汉军斥候的眼睛。
此时刚刚经历过彭城之战的刘邦勉力稳住中原局势,楚汉两国在荥阳形成对峙,对此时匈奴的动作,汉军根本无力插手其中。
自彭城之战后,刘邦也收起了速取天下的心思,平天下当需稳健戒急。
首先为了稳固人心,他回到都城栎阳后立儿子刘盈为太子,萧何辅之,稳住大汉社稷。
之后刘邦亲自率领周勃、樊哙围攻废丘,要彻底解决雍地之患。
遂引水灌城,废丘守军面对汪洋水泽,防守无望直接宣布投降。
雍王章邯也不愿意再做背主之事,自杀殉国,自此关中皆平。
但对关中百姓却并非一片坦途,自大秦发动统一至今,连年的战祸,秦人青壮多从军而伐,关中土地无人耕种,人口锐减,导致大片田地荒芜,至今年爆发大饥荒。
为了解决饥荒,刘邦跟萧何等人商议后,引导关中民众南下蜀地、汉中就食,以缓解饥荒。
为了防守国家四周的变故,刘邦发关中卒守卫关中、四关和长城,休养生息。
半个月后(六月中),须卜里台以及白羊王、娄烦王带兵赶到西套,朝鲁召集诸位将军大帐议事。
主坐上朝鲁说道:“大单于让我等打西征月氏的第一仗,诸位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单于之托。”
“嗨。”
朝鲁继续说道:“如今月氏驸顿、休密、都密三部的联军六万余人,紧连着大秦曾经的陇西郡,囤部于大河谷底,兰山之下。
我军要攻月氏,需沿大河溯流而上,但大河谷底的月氏人不会无知到不做防备。诸位可有良策?”
白羊王摇了摇头,他和众多匈奴人一样多勇武,但这谋划却不是其所长。
倒是娄烦王出声道:“大将军,月氏在大河谷底的兵多,咱们是否先联络在河湟谷底的班图泉,让他联系先零羌王休慕景、封养羌王呼古粟,令羌人起兵助我。”
朝鲁知道两部都有保存实力之嫌,但大战在即他不好点破,遂颔首说道:“联络西羌是大单于同意的策略,或可解我东路军的兵力之缺。班图泉是娄烦人,娄烦王可以先联络,令两羌引军与我军汇合于兰山之下。”
“嗨。”
见二王离开,须卜里台才开口说道:“大将军,河西离河湟太近,羌人如果按约起兵,人数定然不少,若是羌王托大,主客移位,我军孤军难征啊。”
朝鲁起身活动手脚,拔出一把新锻的马刀,笑道:“如今咱不怕羌人来,就怕羌人不动,只要羌人在河湟稍微闹出点动静,就能牵制一部分月氏人的兵力。
至于对付大河谷底的月氏人,我就没有指望过羌人会来助我。”
见朝鲁胸有成竹,须卜里台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笑问道:“难道大将军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朝鲁笑道:“不用多猜,如今咱们要做的是整训各部,一旦开战,必定要速战急战不可。
白羊王、娄烦王新附不久,此次出征怕是难以指望。”
须卜里台肃然道:“那依大将军的意思是?”
朝鲁无奈道:“可用,但不可大用。”
......
六月末,朝鲁整顿三军,命须卜里台带领白羊、娄烦两部的万余骑兵从西套出发,大张旗鼓,沿着大河溯流而上,兵势直扑兰山。
而朝鲁和海梨猛哥则带着狼骑精锐两万余骑,寻找到大河的浅滩缓水处,用羊皮鼓气制筏,南渡大河,突入陇西郡境内,沿着大河南岸昼伏夜出,迅速向西秘密行军。
陇西的县城上,汉军戍边哨骑率先发现了快速向西移动的匈奴大军,沿途县城纷纷戒备,县城百姓上城助守,防卫森严。
城墙上,持戈戍卒问道:“校尉,胡人来袭,咱们要打吗?”
望着远处的火把长龙,赶路的胡骑数量必定不少,校尉拍了拍土墙,无奈的说道:“打?咱们县城就五百新到的戍卒,拿什么打。
胡骑马快,没有土墙,咱们出去就是送死,且守着吧。胡骑往西去,估摸也不是找我们麻烦,上报郡府,谨慎守好城池即可。”
“诺。”
陇西郡,郡治狄道县城,郡守也不敢怠慢军情,立马将胡骑西去的消息送往栎阳。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汉荥阳对峙,牵制着汉军主力,汉军根本无力管控边境胡情。
望着夜色下快速西进的狼骑,海梨猛哥不由的佩服朝鲁眼光独到,对汉国的虚实拿捏到位。
他赞道:“大将军借道陇西,真可谓胆大心细。大将军如何知道汉军会放我等西去?”
朝鲁笑着摇头说道:“此非我之功,功在项王。大单于常念叨项王勇冠天下,汉军如今跟楚军对峙荥阳,必定是主力尽出,那还有功夫管这边境小事。”
海梨猛哥颔首,虽说汉军主力在荥阳,但不打招呼便硬借道,朝鲁把控各方势力的能力极佳,不愧为大单于倚重的柱石。
不过这其中怕是也有对汉军示威的意味,毕竟年初匈奴在北地郡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队伍行进,两人也不便多话,交代三两句后便各自归营,指挥狼骑快速行军。
大河谷底兰山下,都密部大营内,在月氏人的皮鞭下,战败的羌人、秦人奴隶们正卖力的修建大营。
营地中间的大帐内则是另一番景象,休密部首领凌格奇、驸顿部首领图里,正和都密部的耿阿泰宴请三部将官,这样的宴会自得了黄河谷底后,隔三差五的都会来这么一出。
图里将脸埋在羌女的胸脯里,肆意的发泄着身体里多余的热情。
凌格奇笑着给耿阿泰使了使眼色,图里的肆意逗的两人哈哈大笑。
耿阿泰笑道:“图里,难道一个羌女就满足你了吗?他日攻下陇西,大秦的女人才是战士最美的娇娘。”
凌格奇似笑非笑的纠正道:“都密首领此话不通了,大秦已经亡了,现在应该叫大汉了。”
耿阿泰不屑的饮了一口酒,哼道:“什么大汉,汉国只不过占了大秦的关中而已,大秦的天下,他才占了几分。
听往来的商队说,还有个灭了大秦的项王,他才是头狼王,在巨鹿一战活埋了几十万秦军。”
图里推开羌女,惊道:“几十万?那岂不是跟我爷爷时候的大秦武安君有的一拼。”
凌格奇也跟着点了点头,见两部首领无知,耿阿泰颇为自得的说道:“我们都密部守着陇西通往河西这条路,武安君在的时候,只要提他的名字,部落里的孩童就能止声。”
凌格奇接话说道:“耿阿泰此言不假,听部里的老人说,当年咱们月氏老王也怕大秦不东出,转头西征河西。
要是那时挂帅的是武安君,月氏怕是得和赵国一样亡国。”
图里觉得这都是些陈年往事,哼道:“说这些事顶得住什么?大秦都亡了,如今秦人就在你我帐下为奴,就算武安君复活,咱现在也能战他一场。”
耿阿泰不愿多计较口舌,反而是放下酒杯,说道:“不提大秦了,汉国在陇西的力量现在没工夫管我们。
倒是昭武城传信,说漠北匈奴正在集结重兵准备南下,老王让我们小心匈奴人沿大河东来。”
图里不屑的碎了一口,说道:“老王让贵霜和双靡吃撑,咱们刚在大河谷底占点地,手还没捂热乎,就急不可耐的抽人西去,前日刚征两万骑往昭武城去。
要是这两万人在,咱们合八万之兵,此时我们都能在狄道县城庆功了,何至于在此囤居避暑。”
凌格奇担忧道:“攻不下陇西只是收获少了些,但我更怕羌人突然出兵,翻过南山袭击河西的部族,断了咱们的后路。”
图里闻言大手一挥,说道:“羌狗能有这胆子,只要他来,我们就再送他们一场卑禾羌海大胜。
再说咱们三部在南山关也留了战兵,不妨事。”
耿阿泰又出声道:“前日哨骑送来消息,匈奴人在西套集结兵力,已经沿着大河朔流而上,没几天功夫可就要到了,咱们要早做准备。”
凌格奇蹙眉道:“咱们三部大营在大河南岸,匈奴人从北岸来,不如我们收拢沿线的舟船,伺机而动。”
图里用刀插起一块羊肉,哼道:“匈奴人才来两三万人,还不够我们一口吃的,就算把舟船给了匈奴人,他还敢渡河不成。”
耿阿泰拊掌大笑,说道:“东胡人是老瘸马,但我们月氏人可不是断腿的骆驼,上次匈奴人就偷袭了东胡王庭,听说主将就是这次挂帅的朝鲁,咱们不能终日打雁让雁啄瞎了眼睛,凌格奇说的对,收拢舟船可以做。
来人,传令下去按休密部首领的话去做,再让庖厨多做饭食,大吃三日,咱们养足力气,灭了匈奴人的东路军。”
凌格奇问道:“既然要战,营地里的那些羌人、秦人奴隶是不是也该处理了?”
图里眼露凶色,狠声说道:“这些俘虏留着也是麻烦,两日后处死,以绝后患。”
“好!既然诸事已定,咱们接着奏乐,接着喝。”
就在月氏人添酒开宴的时候,百里外朝鲁已经带着狼骑快速奔来。
因为月氏高层被须卜里台带领的疑兵迷惑,将主力摆在大河南岸,在陇西方向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