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往乌孙驻地的途中,随着摩柯末沿线的主动招募,和越来越多的乌孙流浪者闻信来投,东进复国的队伍逐渐庞大到了两万多人。
待赶到蒲类草原,者蔑台见当地蒲类人手工能做弓矢,又训的好马,还勇猛善战,是出好战士的地方,随即募集了五百蒲类人跟随作战。
但作为主帅,者蔑台知道,除了自家部族的五千右部骑兵,跟着狼骑训练过,战力不低外。
其余人皆为乌合之众,他们只不过是见匈奴和月氏相争,想从两只狼的嘴缝间捡点肉吃罢了。
一路上者蔑台让哨骑跑遍了沿途,绘制了详细的地图,为匈奴以后的西扩,像打桩般一点点打下基础。
宿营地的帐篷里,者蔑台跟赶来的摩柯末正对着地图讨论,毕竟此次匈奴为客军,这里曾经是乌孙人的家乡。
得到匈奴支持,怀揣复国大志的摩柯末心潮澎湃,加上沿途笼络到了万余乌孙骑兵,他的羽翼渐丰。
摩柯末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谷底说道:“再过三天咱们就能进入乌孙的传统牧区了,根据我们打听到的情报,以及沿途投奔而来的乌孙贵族带来消息,此处是当年的冥泽翎侯的领地草场。
当年我与其一起对抗过月氏的侵略,是过命的交情,听说如今他还活着,应该是我们能寻的助力。”
者蔑台不置可否,继续听着摩柯末讲述。
摩柯末接着指着冥泽说道:“近年来月氏一直把乌孙当做河西走廊西大门的看门狗来用,冥泽以西本就是我乌孙祖地,现如今乌孙人已经不占几块草地了。
月氏人占了好地,将乌孙人赶进沙漠,他们已经帮我们将乌孙人分好了类别,越往西乌孙人抵抗越强。
咱们由西向东,可以收拢大量的部族,只要咱们打下一处月氏人的驻地,竖起大旗,我有把握游说其他乌孙翎侯倒戈。”
蹙眉的者蔑台可没有摩柯末好心态,收拢再多的乌孙难民部族,除了能壮大声势和浪费本就不多的粮食外,没有任何作用。
如今匈奴本土不可能给队伍千里输送粮草,要想不被饿死,就得先解决粮食。
者蔑台起了以战养战的心思,望着摩柯末问道:“冥泽周围的月氏部落那个最肥?”
摩柯末有些不自在的指着冥泽南方,说道:“冥水南岸,常年有南山的冰雪融水,水草最美,月氏人的贵霜部就在那里放牧。”
贵霜部,者蔑台眉头紧锁,自己这点人,就算出其不意的突袭,也不可能打赢月氏五大部之一的贵霜。
摩柯末口中的振臂一呼,乌孙人起兵反攻月氏的场面,只能停留在梦里。
按自己搜罗到的消息,如今残存的乌孙各部屡遭月氏分化,各部自相为伍,牧民散户在山间流动放牧,没有强有力的组织去梳理,更本成不了气候。
看来摩柯末已经被大单于许诺的乌孙相大禄迷了眼睛,失去了冷静的判断。
月氏人在冥泽周围的防守虽然不如其余方向,但空旷的沙漠戈壁,人畜罕至,守的人不好防守,攻的人同样要面临此事。
两人商量后决定让摩柯末带着乌孙贵族去联络零散的乌孙人,顺道收集情报,这是摩柯末的强项。
者蔑台则训练各部士卒,就地征调骆驼、驴、骡子,准备跟戈壁大漠打交道,伺机渗透乌孙昆莫的驻地伊吾卢(哈密)。
......
漠北草原上,冒顿正在视察右贤王都也该监制修建的龙城。
这座用东胡王庭部族血汗铸造的祭天龙城,孤寂的矗立在草原上,城墙上千面金色狼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
从城上望去不远处就是安侯河,此地是历代单于的长眠之地,匈奴祖辈的安息之地,挛鞮氏王族可追忆的发祥之地。
龙城,苍狼与神龙血脉延续之城,自它建立之日起,就已经是匈奴人的圣城。
五月,冒顿在龙城召集匈奴各部首领,“四角”王,右贤王都也该,左谷蠡王阿尔斯楞,右谷蠡王德努阿。
“六角”王,除了右日逐王者蔑台在外,左日逐王奥敦格日乐、左温禺鞮王诺珉、右温禺鞮王柯尔克穆图、左渐将王恩赫、右渐将王狐贺鲁齐至。
诸贵,呼延铁托、陶格斯、哈斯额尔敦、巴图**、巴雅尔、苏合、乌林木...
单于庭诸臣,首辅呼延者莫言,大且渠须卜起讫、左骨都侯赵炎,右骨都侯柯世列...
诸将,青旗万户长阿古达木、白旗万户长赛罕、黄旗万户长松图格日乐、以及其余各部万户长。
外臣,乌桓丘力哲哲、鲜卑乞伏阿歹、伯尔班尼...
祭祀之日,冒顿带众人拾级而上,将每人携带的石块累积成山,寓意积石成山,团结匈奴。
祭品被侍者小心翼翼的端上祭坛,巫师就位。
冒顿扶胸低首肃立,其余人皆跪,大拜。
巫师敲起羊皮巫鼓,随着节拍大巫师敕兀扬带领着诸巫舞动,唱诵时缓时急,为先祖带去崇敬,让祖先安享祭品,请求祖先保佑匈奴....
巫鼓、胡笳声不断,长调吟唱久回荡。
巫师们的舞蹈下,人与百兽相生相融,巫师们头顶装饰,模仿着虎豹狼熊,鹿马驼牛,鹰雁鹅鸟,人融其中又脱颖而出,祭台上充斥着神秘的自然之美。
本来还有的杀俘环节,被冒顿以西征正值用人之际为由制止,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胡化,但内心总要有一块清明之地。
侍者们奉上马奶酒。
冒顿为先,用酒碗端着马奶酒撒在祭坛前。
待向神灵表示过崇高敬意,冒顿带领诸贵饮下得到祝福的圣酒。
冒顿登高,面对着众人开口说道:“大匈奴远承龙狼血脉,近继祖先伟业,仰祭父天之威严,俯祀母地之慈爱,集草原万千贵种于一身,匈奴当代长生天统御草原。
诸位皆是我匈奴柱石,当与冒顿勠力同心,攻灭月氏宿敌,一统草原,将诸引弓之民尽收我大匈奴帐下。”
“西征!西征!”
台下匈奴众人双手举天,高呼西征。
侍者将混杂了祭品血液的酒分发众人。
冒顿伸手染指其中,血红的手指划过脸颊留下血痕,誓约道:“匈奴不幸,屡遭欺凌。东胡辱我,失马送妻。诸君携力,愤而兴兵。覆其社稷,得偿所愿。
今月氏恃强,杀我妻子,欲加害我,此仇一也。
冒顿身为匈奴之王,当以公为先,奈何月氏占我国土,虐我牧民,有夺国吞土之志,身为单于冒顿惧社稷沦丧,固纠合天兵,共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攻灭月氏,其地共赏。
若有二心,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台下众人如法炮制,人人脸上血痕密布,诸军鼓噪,杀声响彻寰宇。
祭祀完后,冒顿并没有下令直接南下,反而是以狼骑为骨,将陆续赶来的部队进行突击训练,草原上的围猎展开了。
之所以不直接南下,是因为冒顿觉得一则各部骑兵参差不齐,不足以承担掀起国战的程度。
二则是想如弓矢引而不发,如何用好一鼓之气,其中有大学问。
三则五月大祭司后便是夏天,渡过大漠还是等到秋凉后最好不过,不然单渡漠时的牲畜损耗就是匈奴难承受之重。
漠北草原上匈奴人如火如荼的进行准备,想要将消息完全封锁,根本达不到条件。
在居延泽防守的双靡部首领乎何牙立刻警醒了起来,动员手下各部,将居延泽到北山关的一路防守的严严实实。
双靡部将以大吃小后的十万主力,分三线放到了北山关以北。
鉴于北山口防线的重要地位,在北山关以南顶上来的是贵霜部的托勒托和王庭部队。
自从昭武城默许五大部吞噬小部之后,宛如贪吃蛇的五大部迅速成了五个横亘在河西走廊上的怪物。
而月氏昭武城内的塔宁诺阿似乎在有意为之,让部族人口流向西部的贵霜部,使得贵霜一部有足够的兵力守住北山口,和震慑月氏西部的乌孙各部。
这也引来了其余驸顿、休密、都密三部的不满。
见昭武城偏袒西部的贵霜和双靡,在休密部凌格奇、驸顿部图里的支持下,都密部的耿阿泰联合三部,不顾昭武城的制约,直接将月氏的势力范围主动连接到了陇西。
以前给大秦遗留的缓冲区全部被三部瓜分置换,仍有不甘的三部联军在大河谷底,兰山之下驻兵,似乎在思索到底是攻上河湟谷底去寻羌人的晦气,还是去碰一碰大秦的接任者汉国。
肆意生长的月氏,终于将剩余的羌族势力推向了匈奴,在匈奴大商人班图泉的穿针引线下,先零羌王休慕景、封养羌王呼古粟先后答应,愿意配合匈奴南北夹击月氏。
在五月末,远在漠北龙城的冒顿终于拿到河套白羊王、娄烦王的来信,收到了这条至关重要的消息,他重赏了班图泉,任命其为千夫长,并且授权给他,代表匈奴与先零羌、封养羌歃血结盟。
冒顿将锦盒中的狼符取出,喊来大当户兰芪,单于庭亲卫长博格克和图图铭泰,郑重的将狼符交给三人,吩咐道:“你们持本单于的狼符直奔九原,告诉朝鲁,东路军即可开拔,联合羌人攻灭黄河谷底的月氏人,佯攻河西,吸引月氏兵力东调。”
“我等谨遵大单于令。”
三人跪地,兰芪上前接过狼符,博格克和图图铭泰紧跟着护卫而出。
冒顿的这个命令,动用了一个大当户内卫首领,两个单于庭亲卫长,可见此令之重,匈奴对月氏的战争也由此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