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赟认真听着,这些话对他至关重要,同时也让他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基础:“那这样看来,我支持南京之路必然行不通,中国是农业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农民,这些人已经到了生存的最边缘,也是**的基础,和南京依靠的基础完全是对立面,没有调和的可能性,而单干……,老实说,面对他们任何一方,我都没有赢的把握,很有可能陷入三方混战的境地,哪怕我侥幸赢了,就一定是最好的么?我不敢肯定。这种情况下,我觉得结局有些不可知,因此,我是倾向于与未来取得成就的**合作,当然,我并不打算以成立什么政党来合作,老师也说过,未来世界里多党竞争执政成功的并不多,我觉得我们国家大,民族又多,千百年来的思想观念不是一时能改变的,不管谁执政,一党执政恐怕是长期存在的事。”
“子赟,谢谢你,不过我希望你在这方面不要受我太多影响。”
“老师,我不是受您影响,而是我自己判断的,老蒋开了一个很坏的头,我就算和南京合作,他后面的人一定会学他,玩一个国家、一个政党、一个领袖,消灭异己,因此,我既然放弃了单干的念头,就需要考虑一条可行的道路,所以我才决定与**合作,也许,我会通过支持他们,从而换取一些改变,避免出现一些错误。”
心里有些明白了,弟子看来是想在自己所说的未来政权上进行一些改良。
“你有具体想法了吗?”
“老师,我都还没和他们有什么联系,怎会有想法?我只是有这个打算,等以后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做。”赵子赟笑道。
王颂也是一笑,着急了。“我有些明白你现在的一些做法了,既然你也没有争霸天下之心,也就不想刻意去维护自己的名声,这次你是明之事情不好处理,就干脆做老蒋和日本人希望看到的事对吧?”
“有这个意思,带面具太累,何况上海之行也让我明白,很多事防是防不住的,我不打别人主意,别人却会打我的主意,既然如此,那我想的就是怎么能够获取最大利益,尤其是要坑死日本人!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老师,不瞒您说,每每想到我占了日本人的便宜,我就有种说不出的兴奋,这次我和老蒋谈了察哈尔的对日策略,就是想让他暗地里给我一些支持,我想形成蒙古王公和日本人相互制约的局面,让小日本手心手背都是肉,看他们怎么取舍!”
“而且,我也想过老师说的一些事,在全面抗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察哈尔依然要面临纷杂的局势,国内的老蒋、张学良、阎锡山,甚至南方的那些大人物都各怀心思,国外我还要应付外蒙、日本人、苏联人、德国人,老实说,要想有好的应对,让各方满意,恐怕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我只能尽可能的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抓紧时间再努力一两年。”
王颂静静的听着他说,不过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同了。
“老师也说过,自大哥出事后,很多老师所说的历史事件可能会改变,我如果一味只依靠老师告诉的大事怕是会出问题,因此,我想了很久,觉得老师说的也不完全对,有些事件的发生有它的必然性,也许过程会有所不同,但它的目的和发生的因素是不会变的,比如这日本人侵占华北的野心不会因为有察哈尔的存在而改变,我想的是,如何在这些必然发生的大事件中顺势而为,只要把握住这个方向,我就立于不败之地!”
“子赟,说得很有道理!一些事件发生的本质确实不会变,二战产生的巨大动荡也确实是机会,整个世界都将为此重新洗牌,你能抓住要点,而不是凭借预知一些大事的发生去投机,我很高兴,我只提醒你平衡的重要性,要想有一个稳定的发展时间,平衡各方力量至关重要。”
“平衡?”赵子赟低声重复了几遍,脸上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我虽然有想法,但一直不知道如何去做,老师您说对了,就是平衡,任何事件的应对我都可以以此为准绳,既然别人认为我是卖国贼,是亲日派,那我就表现出应有的态度,老蒋有动作,我就朝日本人那边靠靠,日本人想要挑事,我就那内蒙折腾,支持东北抗联给他放火,总之怎么有利怎么做,有机会再到外蒙趟趟浑水…..,但不管怎样,我要让日本人付出高昂的代价!”
听完赵子赟的,王颂有些头大,“想法挺黑的!只是子赟,和日本人折腾千万别玩过了。”
赵子赟也不在意:“老师,我就一条,逼急了我就赖账,和日本人讲道理不是有病吗?”
看他铁了心要这么做,王颂是相当的无奈,他心里还是希望弟子成为一代英雄人物,名流千古。
“赵家已经有人成神了,我就做些别人不齿的事吧!”仿佛听到老师的心声,赵子赟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不在乎外界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评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赵子赟当然知道,只是有些人做文章的本领超乎他的想象,几乎让他一度要挑头打内战!
外部的事情可以放放,内部就不能大意,核心领导层的几位左右都是难,打同盟军从察哈尔的角度说没问题,但道义上是欠缺的,最关键的是几人没想到同盟军居然如此快的崩溃!
陈淑珍感觉舆论对赵子赟相当不利,她必须做些引导,至少在察哈尔必须这样,为此,她找来察哈尔日报主编,第一次要求他必须发表一些东西,这让主编李再兴非常不满,政府干预舆论的事是不能开这个头的。
“陈秘书长,你想让我报道什么?”他冷冷问道,前段时间在报纸上刊登宣战文章,已经让他很不满。
陈淑珍毫不在意,文人总是有些脾气的,她可以理解。
“李主编,我也没有什么要求,我想,你应该同意察哈尔一旦乱起来,对所有人都没好处吧?”
李再兴不做声,这点他同意,而且从他的经验来看,赵子赟很多事也是被夸大的,从心底讲,他更喜欢有血有肉的赵子赟,而不是像省外那些带着面具的政客。
“我们察哈尔有自己的原则,任何人都不能打着借口粉饰自己的行为,我想请李主编客观评价一些事,比如赵主席在上海遇刺,比如同盟军不宣而战占领龙关这些。”
客观评价?这个李再兴能够接受,只要陈淑珍不要求他捂着心瞎说就行,从省府出来,他一路都在想这切入点在哪?
路过察哈尔特别安全局门口,李再兴看着门口站立的黑衣人,脑海中浮起上海报纸上的照片,赵子赟怀抱方小文的那一幕,他为什么愿意替赵子赟挡子弹?李再兴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有人能够替他死,这是什么内在的精神动力?
经过申请,李再兴如愿以偿拿到了省府文书,可以正式采访特别安全局,董虎在听完他的来意后,静静坐了好一会,“这事我说不清楚,我建议李主编问问他们这些保卫人员。”
经过大量访谈,保卫人员零零星星的话语中表达出一个意思,那天不管换做任何人,都会如同方小文一般挡在赵子赟面前。
是钱?是命令?是报恩?李再兴没有得到这方面的答案,在分析各种谈话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是信念,为家、为所爱的人的信念。这种说法在军中也听闻过,民众也有不少赞同的,李再兴以前有些自作主张的认为不过是口号和宣传,他们这些文人也没有深究,这一次他听到保卫人员口中的为家,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家,等发现多数保卫人员根本就没成家,纳闷之余,问了才知道他们说的家是察哈尔千千万万个家!
为别人的家?不可思议,李再兴不相信,可再问,保卫人员说的他震撼了,“既然为家、为所爱的人,总有人要做出牺牲,军长做到了,我们还做不到?”
李再兴知道他们口中的军长指的是赵子梧,这没有可反驳的,赵子梧战死之时,年仅三十五岁,没成亲没后代,是无人能够超越的一个存在。
“如果赵主席有事,察哈尔将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存在,而且…..,主席都还没成亲。”再次理解这句话,李再兴明白了,保卫人员敢去挡子弹,就是因为他们想的不复杂,赵子梧战死后,赵子赟是察哈尔唯一的希望,为了替千万个家保住这个希望,也为了赵家能有后代延续,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献出生命!这是他们最崇高的使命。
“赵主席从未让我们失望过,不管他现在做什么,我们都相信他!何况外人逼到头上,不反抗么?”当问到保卫人员对赵子赟和日本人有来往,逼得抗日同盟军瓦解,他们几乎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当所有这些年来赵家兄弟所作所为摆在面前,李再兴仿佛读懂了赵子赟这个人,他不在乎名望,但只要有人逼他,他一定会反抗!对错先不说,李再兴是很欣赏这种骨气的。
在精心组织得力人手撰写文章,多次修改后,察哈尔日报头版刊登了题为牺牲背后的故事的文章,文章先重现了方小文的最后时刻,然后用对答的方式写了报社主编和察哈尔保卫人员的对话,进行了些艺术加工,但总的意思没变,文章多角度阐述了普通保卫人员的想法,真实可靠,让人产生共鸣,文章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没有了赵子赟,察哈尔还存在吗?我们是不是应该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这个问题报纸没有回答,留给民众去想,李再兴认为也许会造成很多人的争论,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报社在街头随机采访的绝大多数民众都认为,赵子赟是察哈尔能够存在的最大保障!他们不相信外来的人能够做得比他更好。
随即,察哈尔女子骑警队送来了声明,以队长萨仁为首,女子骑警队全体效忠赵子赟,不管他是不是卖国贼!这可能是女子特有的性格,只要认准了,绝不回头。
第一支官方人马表态,三十一军坐不住了,他们可是嫡系,各师都有不少呼声,阳高二十师率先在报纸上发表声明,二十师全体将士遵从军长赵子赟的一切命令,任何时候绝不违背。这个声明让宣化二十二师王贵大惑不解,他的印象中,张煜最有想法,这种无条件遵循军长任何命令的声明他应该是不会轻易说的,难道军长下令投靠日本人,张煜也服从?
“我给张师长打个电话。”吴增隆也觉得奇怪,起身来到电话前,要通了二十师师部。
没多久,吴增隆放下电话。
“他怎么说?”王贵急问。
“张师长说,只要想起多伦整兵和云门山脚军长说的话,他就没有理由不跟随军长。这云门山说的我知道,多伦军长说了什么?”
王贵将当年赵子赟所说大致说了,吴增隆沉默良久:“军长的想法和心思我猜不透,但我觉得张师长是对的,作为军人,我们必须是军长坚实的后盾,政事上的事情不要过多去想,也想不明白,军长现在做的也许很让人猜疑,但我相信有一天,他会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答案!”
“那我们的声明…..”
“照发。”
在战乱年代,军队是最大的基石,三十一军上下都发了相同的声明后,整个察哈尔大定,直到后来爆发更大的事件,都将波涛汹涌中上下颠簸的察哈尔这条大船稳稳的行驶在它的前进方向上。
内部的稳固不代表外部没事,幸好三十一军稳定了,才将随后到来的宋哲元、商震联手发难应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