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前世的长狄寇鲁,这次侨如发动的时间整整早了四年,而且来得猛烈得多。现在得长狄不像后世那么孱弱,有了马镫的加持,高大的侨如对鲁国国内的车兵形成了装备代差。
侨如的雷霆一击迅速剪灭须句最后的反抗,野战失利的公邑大夫不得不退守城池,观敌纵掠自退。
于负靳就在侨如军中,侨如原本打算破了须句,就沿着汶水一路向东抢劫,一路抢到泰山之阴的长勺,然后再退军。
整条打劫路线基本上都是沿河而进。须句是大城,本为风姓颛臾之国,僖公时被鲁国所灭。富裕的人口成为长狄的纤夫,停泊城外的船只为长狄拉运战利品。
于负靳坚决反对侨如指定的方略,在边境上小打小闹完全不能帮助于家夺回自己的封地,他需要长狄一战覆灭鲁国几乎所有的机动部队,好让曹国收复被晋文公划给鲁国的一十五城。
“鲁国边邑谅它能有什么油水?”于负靳指出,鲁国的国都曲阜才是一块最值得饱餐的膏腴,他醒目地在地图上标出一条新的路线——沿着大野泽南下,入侵咸丘(今山东巨野县东南),取道泗水,直捣曲阜,把鲁国的核心地带焚为白地:“曲阜人口繁多,财富汇集,市面上人与人摩肩,履与履接踵,难道不比穷哈哈的长勺更适合成为此行的终点么?”
这样的提议让侨如动心,却让叔孙得臣痛心。
“大野泽之南,首当其冲的就是咸丘。”叔孙得臣气得跳脚,咸丘可是他的封地,从桓公子叔牙开始,叔孙氏在此经营了三代人,侨如千里迢迢从东边的犄角旮旯饶了一大圈来打劫自己,什么仇什么怨啊?叔孙得臣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立刻和宋国的少司马辞行!兵发长丘。”
田伯光向武功说明缘由后,武功当即义薄云天地表态:“昔日宋国有难时,鲁国愿意迢迢来救;现在鲁国有了兵灾,宋国也要义不容辞地出兵!”
田伯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们宋国不是还有叛乱要剿灭吗?武大夫愿意援鲁,我的确很感动,但是武大夫一走,郜城不就被叛军攻陷了吗?”
“我当然不走。”武功表示他还要统帅大军防守郜城:“但是郜城的骑兵统统跟鲁兵一起,陆路返回鞌城,再乘坐停靠在鞌城的鲁国船只一起东行。”
田伯光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贵君真乃仁义之师。虽然,孰人为宋骑之统帅?”
“当然是太傅!”武功振振有词道:“太傅可是对长狄问题专家,曾在长丘犁平他们的缘斯部,既然缘斯部都能剿灭,侨如部何愁不灭呢?”
田伯光拜服。
……
商丘。
启明星从西边升起,大地依旧灰蒙蒙的,公子卬等把马匹远远拴好,自己带着荡虺等人潜行到荡府斜对面的小巷里隐蔽。
荡府的门口立着一个满口哈欠的卫士,荡虺越看越生气:“想我荡氏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族,伯兄竟然让这么一个叛国之贼给自己看家守院。”
他忿忿然从怀里掏出弩机,身边的公子卬也摸出一样的家伙,撅腚、蹬足、上弦:“有信心吗?嗣昌。摸哨可不是单纯杀人。干掉那个哨兵,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惊动里面的人。”
荡虺冷酷地说道:“摸哨的技巧,恩师已经说过好几遍了。这里只有个单独明哨,还是固定的,如果连这种哨兵都摸不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在恩师手底下混。”
“脖颈,咽喉,心脏瞄准这三个地方也好,当然肾脏也是可以的,能够让人疼的发不出声。”公子卬还是放心不下,行动务求一击必胜,他上好了弦,若是荡虺失手,自己就补上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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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御士应声而倒,鲜血不断从口里涌出。
“行不辱命。”
“好小子。”公子卬赞了一声,大手向前一挥手,二十个甲兵蹑手蹑脚地扑了上去,有条不紊地从御士身上扒出钥匙,打开宅门。
公子卬无意瞥了一眼,好家伙,御士还没死透,眼睛滴溜溜地转圈,口角不断溢血,估计是想大呼,但是肺部已经被扎穿,没有气息协助发声了。
卫伯明显人手不足,并没有多余的人力来布置暗哨。
荡府内部不甚华丽,髹饰均很朴素,三室一堂,堂、室紧临,门用版门,上有斜根格窗作为高窗,下则是四角斜交的落地窗,顶为瓦顶梁架,地面是夯土,四立土墙,为了隔碱,还于距地面一尺处铺设芦苇。
公子卬打了个手势,两人守门,三人搜堂,余下的五人一组,分别扑向东、西、南三个内室。
荡虺、三武和另一个甲士在一起,公子卬担心荡虺一个激动就把杵臼宰了,还有人制止他;公子卬自己和四个武士扑向南室内,这四个人都是他的长丘旧部,忠心耿耿但是不曾见过杵臼,公子卬确保每一队都有人认识杵臼,好方便完成营救任务。
所有行动人员都颇有默契,四个房间的大门被甲胄同时撞开。
南室木门被轰然顶飞,一道布幔横亘在屋舍,隔开里外,妇人的惊呼声从布幔后面传来。
料想劫持宋公,玷污野女的罪魁祸首,卫伯应该就隐匿在布幔的后面,而拱卫在布幔和大门之间的,是三个从睡梦中惊醒的御士。
他们忙不迭抄起长戈摆出作战的姿势。
两名御士认出公子卬,径直往他冲来,挺戈分左右猛摏过来。
公子卬的甲士们齐齐一声大喝,长矛闪电般攒刺,一人被矛刃隔开喉结,另一人面门被戳出一个窟窿。
嗖的一声,公子卬的羽箭发出,那个蜷缩在后头的敌人也捂着脖子缓缓从墙边矮了下去。
公子卬收起武器,眼神示意左右拉开布幔。
陡然间异变横生,一双猩红的眼,一个张弓搭箭的身影从布幔后边出现。
“去死吧!公子卬。”
随着一声猝不及防的大喝,一支凌厉的箭矢如游龙般直冲公子卬的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