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听了赵氏的叫唤,急急忙忙进了屋,叶家的人都上炕等着吃饭了。
“娘,怎么去了这么久?”赵氏忙问。
“她一个大肚子女人,拉着我问了几句话,这才多一会?”刘氏不高兴地看了赵氏一眼。
“娘,大嫂也是着急回娘家,她这么大的肚子,两脚走回去自然要受累些。”孙氏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句,不紧不慢的。
可惜,赵氏没有听出孙氏的反讽,反而陪笑说:“对啊,三弟妹你娘家今儿有驴车来接你,不如把我和几个孩子捎一段路?”
孙氏一听变脸了,“这?”
孙氏为难的是,她娘家兄弟的驴车是用来拉客的,要是让赵氏一家上车了,她哪里好意思开口要钱,不让捎的话,这么多人在,她该怎么拒绝呢?
钱氏在一旁笑了,在心里默念“让你显摆有娘家兄弟来接,让你显摆你娘家有驴车。”
不过开口却换成了:“三弟妹,大嫂难得跟你张回口,何况大嫂又是这么大的肚子,麦绿又这么小,依我说,左右也不过是顺脚的事,不如依了吧?”
钱氏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可不像赵氏没有心眼,早就打听清楚了各家的营生。
叶大福也知道这个,孙家的驴车是专门拉人进镇的,所以这会见孙氏为难便开口说:“孩子她娘,我一会挑担送你们一段。”
三福忙说:“大哥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孙氏偷偷拧了一下,三福明白过来了,忙改口说:“不过是不大顺路,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
赵氏这会也明白过来,自己被拒绝了,脸上愤愤的。
“吃饭吧。”刘氏关键时候喊了一句。
麦香和几个孩子早就饿了,今天的早饭不是玉米面糊糊,而是玉米面稀粥,每人分了一小块驴打滚,一张小薄饼,炕桌上还有一盘菜,是绿豆芽干豆腐炒鸡蛋,另外还有一小碟酱猪头肉。
这是麦香来了之后的第一顿正经饭,刚想把这张饼拿起来往嘴里送,忽然见大家都是把薄饼打开,把豆芽菜什么的夹到饼上,并且放了一块猪头肉,然后把饼一卷,卷起一头,连菜带饼咬着吃。
“今天这春饼烙得不错,火候刚刚好。”赵氏边往嘴里塞边说,这么香的饭菜让她食欲大开,也很快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麦香注意看了一下,这春饼是一人一块,这猪头肉也是一人一块,她卷好了满满的一块,递给了麦绿,然后拿过麦绿的饼,自己又重新卷一块。
麦黄见此,也把自己卷好的递给麦青,自己重又弄一块,这时,桌子上的菜也只剩一个盘底了。
吃过饭,今天轮到麦香家当值,麦香和麦黄一个洗碗一个收拾,这时,孙氏家的娘家弟弟正好也进院子了,进门来跟叶铁柱和刘氏打个招呼。
麦香瞅了对方一眼,也是一身簇新的蓝布棉袄,看来孙家的日子确实好过些。
正想着,孙氏挎了一个簇新的粉紫色包袱,手里领着五岁麦苗,进来跟刘氏辞行,三福则在门口喊了一声。
接着是二福抱着小小的麦金,钱氏也挎了一个半旧的暗红色格子包袱,领着麦粒和麦种准备出门。
轮到赵氏和麦香几个了,赵氏倒是也挎了一个陈旧的靛蓝色包袱,里面好像也没有多少东西,叶大福仍旧用箩筐挑了半筐草鞋,然后把麦青、麦绿放进了筐里,麦香和麦黄扶着赵氏出了门。
赵氏的娘家并不远,也就走了半个多时辰,叶大福一直送到了村口,说了次日早饭后来接,然后匆匆忙忙地去赶庙会了。
从村口进去,赵氏碰到了几位熟人,均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麦香猜想赵氏在娘家的人缘应该不算太好。
赵家的院子在村中间,推门进去,院子里给人的感觉有些凌乱,不规则地盖了好几间厢房、偏房,有些拥挤。
“立夏来了?”里面出来一个五六十来岁的农村老太太,皮肤偏黑,也粗糙,一身半旧的靛蓝棉袄,还有一块补丁,头发盘了一个常见的圆髻,露出了不少白发,也是一根木头簪子,看着还不如刘氏利落。
“姥姥。”麦黄先喊了一声,麦香赶紧跟上。
“好,大丫也好了?”
“好了,多谢姥姥挂念。”
“哟,这孩子长了一岁,听着这话音可比去年懂事多了。”房间又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高高瘦瘦的女人,颧骨比较突出,一看就是一脸的刻薄相,这就是麦香的大舅妈方氏。
“二姐,姐夫没送你们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过来了。
“怎么没送?到村口便走了,说是要去赶长宁镇的龙王庙会,看看能不能卖出几双草鞋。”
“哎呀,这妹夫也是,都到村口了也不进来喝杯热水。”方氏虚乎一句,也只是说给杯一杯热水。
“冬至,还不领着大丫几个上炕坐一会。”姥姥余氏开口了。
“哎。”
“大姐和秋分还没到?”赵氏问了一句。
“大春要抱着一个小的,也走不快,你大哥去接了。秋分差不多也该到了。”老太太余氏说完往外瞅了瞅。
麦香这才知道赵家有四个闺女,大春、立夏、秋分、冬至,每人的名字都有一个季节。
没多一会,秋分一家三口进门了,大春带着五个孩子也随后进门了。
麦香坐在炕上,一边跟麦黄几个说笑,一边留神听大人们唠嗑,这赵家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麦香的姥爷已经故去了,家里现在分了家,老太太带着小女儿跟着大儿子赵元江过,两个小儿子一年分担老太太一些粮食。
麦香的另外二个舅舅今天也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所以没看到人。至于大舅妈方氏,好像是因为娘家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也就不回了。
不过见到了大舅家的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大儿子今年也是跟冬至一般大,十六了,方氏一直诉苦,正是能吃的时候。
麦香暗自感叹,这么一大家人,竟然没有一家日子好过的,都是穷人,尤其是大姨妈,身上的衣服跟麦香的娘一样破旧,几个孩子也是跟麦香家差不多,面黄肌瘦的。
麦香见炕头放了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有一个绣绷子,麦香顺手拿过来,是一条手帕,绣了几朵梅花。
“小姨,绣一条这样的帕子能挣几文钱?”麦黄先问了,倒是省了麦香的事。
“绣的好能挣五文,差一些的也就四文。”冬至说。
赵家的女孩原本都不会绣花,是大春和麦香的娘立夏出嫁后,没个手艺冬天便没个进项,回娘家诉苦,老太太余氏这才想到要小女儿去学绣花,正好老二媳妇会,便跟着她二嫂学,攒几个私房钱准备当嫁妆。
一般好的熟手,冬天闲着的时候一天能绣两条呢,所以有这项手艺一个冬天攒个几百大钱是没有问题的。
“大姐,我们回去也跟小姑学吧。”麦黄受了触动,刚才临出门时一比较,就是自己一家子破破烂烂的,三婶孙氏不就是仗着自己会绣点花所以才有新衣服穿吗?
能有一件漂亮的新衣服,是麦黄记事以来最大的愿望,这愿望甚至强过吃一顿饱饭。
冬至见麦黄一个劲地追问绣花的事情,便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本旧黄历来,里面夹了几个花样。
麦香这才知道,绣花要先有花样,照着花样去描图,然后再照着描好的图一针一线地绣,冬至也就会绣一个手帕,花样很简单,麦香一看描花样倒不难,难的是坐下来一针一线地绣。
麦香的上辈子一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除了看电视和玩电脑,别的时候,她都喜欢出去逛,所以,坐了一会,便说:“小姨,麦黄,不如我们也庙会逛逛,看看能看到爹吗?”
“庙会?好啊。”麦黄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这?”冬至有些犹豫了,她今年十六了,到了说婆家的年龄。
“姥姥,我们跟小姨去庙会玩玩,行不行?”麦黄先喊了出来。
“去吧,冬至,你拿几个子,给你这些外甥外甥女们买点零食吃。”老太太说道。
她知道想让儿媳掏钱是不可能的,好在冬至一年也能攒一吊来钱。
当初老头走后分家时,老太太便跟几个儿子儿媳说好了,小女儿今后不用家里陪嫁,就靠她自己绣花攒钱,要不然,这几个钱早被方氏惦记了去。
“知道了。”冬至笑着拿了十文钱,带着十来个孩子蜂拥出门了。
小孩子们本就喜欢热闹,加上知道冬至带了钱,哪里还有不愿出门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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